一下了课, 宣景鄞带着几个小弟凑到了秦桑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瘦弱的秦桑:“喂, 你怎么像个姑娘似的啊?你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秦桑并不想搭理他, 没说话, 这下可让宣景鄞不爽了,他在家里一贯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祖母和母亲护眼珠子的护着他,在国子监里也因为父亲是郡王之尊,少有人敢不奉承着他的,当即就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听不到我说话吗?!”
秦桑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刚刚领到的书本。
他在村子里的时候,舅舅舅母舍不得钱,不送他去念书,他就只能趁着做活儿的空隙,偷偷趴在小学堂的窗口偷听,夫子对此事倒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是若有看他不顺眼的同村孩子去跟舅舅舅母告了状,他就会被拖回去一顿毒打,让他做更多更重的活儿。
那时候他就很羡慕那些能够坐在小学堂里,衣服穿的整整齐齐、拿着书看的孩子,现如今因缘际会,他来到了全天下最好、最大的学堂,秦桑很珍惜这个机会。
是以听见宣景鄞的话,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
宣景鄞哪里被这么无视过,气道:“你是谁家的?怎么这么没礼貌?!”
一个小胖子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喊道:“鄞哥!鄞哥!我知道这新来的小子是谁家的了!”
众人都转头看向小胖子,好纷纷:“是谁家的啊?”
京城里的关系网盘根错节,这些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都早早地知道了给自己发展人脉,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同龄人几乎都认识,但是秦桑无疑是一个异端,他凭空出现,还被分在了甲班,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
小胖子用一种诡异的语气说:“你们没有听说吗?那个大奸臣有了个儿子!这个秦桑,就是那个大奸臣的儿子!”
众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若说之前只是排外,但是现在几乎可以说是憎恶了。
甲班几乎都是宗室子,但凡是宣家的人,就没有不恨江尽棠的,若不是江尽棠独揽大权,宣氏何至于如此伏低做小,被一个太监压的抬不起头来。
尤其是宣景鄞,那张俊俏的小脸上全是嫌恶:“你是江尽棠那个太监的儿子!?”
秦桑皱起眉,终于开口道:“不是。”
“你撒谎!”小胖子道:“我刚刚亲耳听见夫子说的!你就是大奸臣的儿子!你爹是大奸臣,你就是小奸臣!你这样的人长大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他学子都被这话煽动了,附和道:“对!你就是小奸臣!你肯定跟你爹一样,都是坏人!”
宣景鄞抱着胳膊道:“我们不跟太监的儿子一起念书,你是自己滚还是我们去找夫子撵你?”
秦桑咬了咬唇,道:“江尽棠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虽然他跟江尽棠不过见了短短两次,但是他觉得……那样脾气好又温柔的人,不会是这些人口中的奸臣。
“哈。”宣景鄞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十来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出来的话最是诛心:“江尽棠干了什么好事你都知道吗?!他一个太监,却妄图掌握国家命脉,不仅在朝堂上拉帮结派,还恶意打压别的不愿意跟他同流合污的大臣!这么多年里死在他手里的人数不胜数,就连太后他都敢下手,罪行简直……简直那什么来着?!”
一个课业比较好的学子道:“罄竹难书。”
宣景鄞道:“对!就是罄竹难书!你还帮他说话,我看你们果然就是那什么……”
又有人补充:“沆瀣一气!”
“对!沆瀣一气!”宣景鄞撇了撇嘴,道:“你要是不自己走,我们就去找夫子,找祭酒!让整个国子监的人都知道你是江尽棠的儿子,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待得下去!”
这样的恶意,秦桑从小到大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他冷冷道:“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走。”
“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啊!”小胖子叫道:“简直跟大奸臣一样不要脸!”
秦桑猛地看向他:“你不许胡说八道!”
小胖子做了个鬼脸:“你凭什么不许我说?!我偏要说!江尽棠就是靠着卖屁股才当上九千岁的!大家都知道!”
秦桑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是侮辱性这么强的字眼他还是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捏着拳头就站了起来:“你闭嘴!”
小胖子丝毫不怕,还嘿嘿的笑道:“你生什么气啊?难道被我说中了?你是亲眼看见过吗?那你跟大家伙儿说说……啊!!”
他话没有说完,就已经惨叫了一声。
秦桑提着人的衣领,拳头握的很紧,咬着牙道:“道歉!”
小胖子脸上挨了一拳,立刻就肿了,他痛的眼泪不停的流,叫道:“你竟然敢打我!我爹都没有打过我!呜呜呜呜……你们都是死人吗?!把这个小贱种往死里打!给我报仇!!”
小胖子家世不低,周围人本就厌恶秦桑,听他这么说,顿时一拥而上,打作一团。
但是这些娇生惯养的贵族公子哪里是秦桑这样从小做惯了苦力的孩子的对手,很快竟然就被撂翻了一大堆,学堂里遍地的哭声和呻吟,好不热闹。
宣景鄞都有点懵了,他只是想要赶秦桑走,但是没想过要动手啊!
学堂里乱乱哄哄,站在一株老桃树下的江尽表情却十足的淡漠,好似那些孩子的稚嫩骂声他都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秦桑被人欺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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