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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尽棠恨宣慎么?
    恨。
    恨不得将皇陵刨开拖出宣慎的尸骨日日鞭笞, 让他死了也不能安息。
    但是,江尽棠也不会否认, 宣慎是一个将制衡之术用的炉火纯青的帝王。
    江家势大, 贤名远播,动摇皇权, 于是他步步为营,给江家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 屠戮江氏满门, 巩固皇权。
    太子年幼, 皇帝垂危,于是他培养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用尽种种手段利用这把刀为幼帝铺平一条康庄大道,又在恰好的时间里将这把刀折断,让儿子能够坐稳皇位,保宣家皇权永固。
    这是宣慎的算计,江尽棠自叹弗如。
    宣慎在十年前留下一句“恨你生不逢时”,但若江尽棠生的恰是时候,又何来今日的九千岁。
    宣慎不爱他,江尽棠从未在这位帝王的眼睛里看见这种红尘缱绻的东西,他只是清楚的知道,他加诸在江尽棠身上的东西太沉重,所以在弥留之际,以宣慎,而不是一个帝王的身份,对他做出了忏悔。
    这是一句迟来了十年的道歉,但是江尽棠已经不需要,也没有意义了。
    “其实陈姑娘何必恨我。”江尽棠轻声道:“当年本就是陈姑娘你与虎谋皮。”
    药王谷主张避世,陈裳却求入世,她有极大的野心,于是她主动找到了宣慎,主动炼药,所求的不过名利。
    可不想皇帝并不金口玉言,甚至是个卑劣的小人,翻脸就无情,陈裳一手葬送了她的故土,这是她的孽债,她需要偿清。
    “……宣慎。”陈裳嘶哑道:“他骗了我。”
    陈裳自嘲道:“我为我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那你呢?”
    她看着江尽棠,讥诮道:“可你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我看得出来,你快要死了,透骨香的药效,快要消失了吧。”
    “生死予我,其实不那么重要。”江尽棠在床边坐下,他看了眼陈裳被锁链铐住的苍白手腕,道:“我来找姑娘,只是有一位姑娘的故人,想要见你。”
    “……故人?”陈裳有些迷茫的:“药王谷一门死绝,我何来的故人?”
    “陈折恒。”江尽棠道:“陈姑娘记得他么?”
    陈裳一愣,“是……大师兄。”
    她眼里瞬间涌出泪水,“大师兄……还活着么?!”
    “十年无日月,姑娘也该出去看看了。”江尽棠道:“你想出去看看么?”
    陈裳擦去眼泪,道:“我救不了你,就算再炼出一颗透骨香也没有意义,这东西本就是剧毒,当年我就说过,以毒攻毒就是在搏命,我自己都没有把握你能活下来。”
    “我不是要你救我。”江尽棠淡淡道:“只是我有很多想见的故人,已经见不到了,陈姑娘与我同病相怜,不想陈姑娘与我有一般的遗憾罢了。”
    他站起身,道:“带陈姑娘出去吧。”
    陈裳咬了咬唇:“你不要我救你?!”
    江尽棠没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简远嘉吩咐人进来给陈裳打开锁铐,自己追了出去,“江尽棠!”
    江尽棠脚步顿住:“怎么了?”
    简远嘉扯起唇冷笑了一下:“你就这么想死?”
    他逼近了两步,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因为你才活着的?”
    江尽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佳时,总是成为别人活着的支柱,也是很累的,将近三十年的岁月弹指而过,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简远嘉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江尽棠行过枯塘,如今他早就不是当年孱弱无能的少年,但他却比当年更加的孤寂冷漠,他的世界伶仃孑然,荆棘遍地,没有太阳。
    简远嘉忽然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为别人活下去。”
    江尽棠脚步顿住,简远嘉说:“就像你之前的十年一样,为了宣阑活下去。”
    “只是这一次,不再以一个臣子的身份。”
    ……
    宣阑抬起头,看见华州柔和的暖阳,分明是一个很好的天气,但自从那个人走后,春风江南,也就失去了颜色。
    “陛下。”王来福走进来,放了一碗莲子羹在案几上,道:“宣奕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置?”
    宣奕本就只是一颗棋子,用完丢了就是,宣阑垂眸打开一份文书,道:“朕之前允诺的,自然作数。”
    王来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他说母亲重病,想回京城。”
    “啪”一声,宣阑手中的文书被拍在了桌面上,他冷冷道:“他回京城是想干什么,以为朕不知道?”
    王来福一抖,赶紧跪在了地上。
    宣阑凝眉道:“给他找点事儿做,别闲着,什么时候江南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回京的事儿。”
    “是。”王来福道:“外头又有几个县令跪着,您看……”
    “是来告印曜的状,还是怎么?”
    娚堸王来福道:“大约是来求情的,老奴看了看,都是和印家有些关系的,并且……他们还送来了一件东西。”
    宣阑冷淡道:“如果是名单上的人,就直接拖去大牢里,还需要朕来教你?”
    王来福道:“陛下,老奴觉得,这东西……十分特殊,您可以看看。”
    宣阑揉了揉眉心:“什么稀罕东西让你都觉得特殊?那就看看。”
    王来福应了一声,拍了拍手,不多时,外面就进来了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她着白衣,戴着幂篱,但光是身段,就足够男人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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