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颜色的印记很特别,乍一看好像是被人打的,或者是胎记什么,但实际上它与那些郊外丧失神志的畸变人浑身的肤色是一样的,透着死气,就好像哪怕皮肤坏死腐烂却没有破裂一样,是从身体内部开始蔓延出来的腐朽……
他依稀记得,这个人曾经是季家的管家,叫作齐河。
齐河是去年新来的,他貌不出众,但干活的动作很利索,季玺平时会客气地叫他一声齐哥。
季玺忽然从后方环住炎一的脖颈,他的双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沁出冷汗。
炎一:“怎么了?不舒服?”
季玺整个人趴在炎一宽大的后背上,伏在他耳边用气声说了简短的四个字:“背我。快走。”
炎一不太清楚是什么事情让季玺如此严肃,他迅速把人托在背上,用一种看不太出异常但加快的步伐往前走。他微微倾斜脖子,低声问:“去哪儿?先回家?”
“不行。”季玺还在抖,他身上的冷汗沾到炎一的手上和后脖子,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
他已经从申城跑到了北城,这些该死的畸变人却还不肯放过他。
一幕幕家人被开肠破肚的画面在眼前闪过,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好像能在空气中就能闻到……
“你出门带枪了吗?”
“没带,但带了一把小刀。”
“……”
季玺余光瞥到后方那个叫齐河的男人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但也许是因为忌惮周围的人群,他用阴翳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季玺,却没有立刻动手。
季玺脑子里同时闪过两个念头。
在内城,到处都是人,齐河不敢暴露身份,自己除非一直躲下去,否则早晚要被他找到。
……还不如一了百了,省得以后提心吊胆,后患无穷。
季玺心里有了主意,当机立断对炎一说:“出城。”
炎一背着季玺到无人的东郊,齐河紧随其后,离他们近在咫尺。
“小少爷。”齐河咯咯笑着,嘴角咧开到极致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连面色也似乎渐渐泛出青灰色,“逃挺快啊。”
炎一挡在季玺身前,用一种莫测的眼光端详着这人:“你是谁?”
“他是畸变人,别被他碰到。”
季玺从炎一背后走出来,他全身以一种不正常地频率颤动着,血液像岩浆一样,巨大的恨意在胸口沸腾:“炎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这里没你的事,把你的刀留给我,然后走,回城,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炎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是畸变人?”
前方,齐河已经扑了上来,短短几秒钟,他身上的青斑迅速扩张,令他整片皮肤的颜色快速改变,呈现出一种完全的灰白色,口腔大张,利爪和獠牙伸长,用野兽咆哮的声音,说出的却是人类的语言:“哈哈哈,吓成这样?不过很遗憾,你们两今天谁也走不了,一起死吧!”
季玺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了攻击,大喊道:“炎一,给我刀!”
炎一却没有照做,他迅速挡在季玺身前,掏出匕首往男人的要害扎过去。
然而齐河的行动速度比炎一猎杀的普通畸变人快太多了,炎一这一刀落了空,反扑了过去,炎一敏捷避开。
季玺浑身像烧着了一样,之前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不减反增,他觉得整个人都像快要爆炸了一样,不停地痉挛,这种感受非常陌生,又非常熟悉
……就好像他在没有记忆的过去,经历过无数次。
高热已经让他几乎完全丧失了神志,他的目光死死地注视着身前与炎一缠斗的齐河,世界变成一片血红,视野里只有这个畸变人。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畸变人是错误的,是邪恶的,就是这些畸变人,毁了申城基地,毁了他的家。
季玺从地上爬起来,疼痛或者任何感觉都不再存在于他身上,他像个疯子一样直接捏住了齐河的爪子和后脑勺,季玺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炎一却不自觉停下了动作。
眼前少年苍白的脸上,有一半被菱形的银色金属片给覆盖住,他与畸变人直接接触的手指也显现出一种银色的质地,那些金属片就好像是突然长在了季玺身上,从心脏的位置蔓延上来,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在银色的金属间显得空洞而无辜,整个人像某种无机质生物一样,看起来可怕而怪异至极。
炎一露出一瞬堪称茫然的神情:“季玺……你……”
齐河被季玺一只手牢牢钳住,竟然一动也没法动弹,下一秒,季玺没有回答炎一的问题,而是一把把畸变人按着头抡到地上,一脚狠狠踩了上去。
他的动作生涩而笨拙,就好像他不知道要拿这个畸变人怎么办一样,他又踹了这个畸变人一脚,口中喃喃:“去死……去死……”
炎一在短暂的迟疑后瞬间清醒,他抄起匕首上前,一刀把那个畸变人的头颅割了下来。
在这之后,世界恢复安静。
齐河死去后季玺就陷入了一种脱力的状态,他睁着没有焦点的眼睛,脸上的菱形金属片逐渐褪去,直至完全消失。
当理智重新拿回身体的主导权时,他看到几乎脸上从不产生波动的炎一眼中显而易见的震惊神色。
“炎一,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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