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玺仍然颤抖着,他的智能助手已经被收走,全身上下搜得干干净净,当真应了那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脱力地摔在地上,脸色死白一片,牙冠咯吱作响,浑身都是冷汗。
很多时候,人都要有那么一口气吊着才能活,这句话并不是单指身体上存在某种严重疾病的时候,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活着总得有点什么念想——亲人、爱人、孩子、权势地位、万贯家财,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当这口气突然没了的时候,就像浑身上下所有的精力都被抽干了一样,尽管活着,也成了一团行尸走肉,尽管没死,但也离死亡不远了。
季玺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在他祖父死去、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被掠夺时,季玺仍然能勉强支撑着,是因为季瑄临死前那一句话,给了他一点微弱的奔头,他支撑着浑身骨骼经络摔碎破裂的剧痛,是因为相信,总有一天,他还能把这失去的一切拿回来。
吴千枢死了,这最后一点奔头都没有了。
他当然死得蹊跷,谁都知道,其中昭示的东西太多——也许意味着常家知道了,也许意味着季玺的身份暴露了,也许意味着畸变人也占领了北城,它们的势力强大到随时能结果一个打了十几年仗,饱经风霜战功赫赫的部队上将,意味着季玺随时危在旦夕。
他逃不出去了。
没有归处,没有盼头,没有人能救他。
拥有多么强大的异能又如何,他没法以一敌万,没法杀了所有人,他终究也只是个凡人,不是神明。
季玺蜷缩在肮脏的地上,抱着剧烈作痛的大脑,痛苦地紧紧闭着眼。
停下、停下、停下。
别再想了。
季玺水米未进,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过了整整一夜。
情报罪犯都必须由专门的内部官员来特审,免得在审问的时候泄露出什么不能说的东西,其他无辜的陪审人员也要跟着连坐。
不知何时,季玺在朦朦胧胧间被人用冰冷的铁链吊了起来,坚硬锋利的金属边缘立刻把他的皮肤刮出了血色。
季玺像是完全感不到痛觉一样,一动不动地垂着头,双目紧闭。
“刷拉——”他被迎面兜头泼了一盆带着冰渣子的冷水,从上至下淋了个透彻。
季玺的身体立刻条件反射地如筛糠般抖动起来。
“醒了没?”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他面前说,“没醒就再泼一盆,直到给我弄醒为止!”
与此同时,位于总指挥部顶部办公室的常怀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扇天鹅绒的穹形拱门被人大力地撞开,常怀从书卷中抬起头,他身后的保镖立刻做出一个拔刀的动作,常怀看清来人,对着保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炎一挟着寒风闯了进来,脸色阴沉冷峻得可怕。
常怀看着他,笑吟吟地道:“我刚刚还在想,你要什么时候才来找我呢。”
炎一压根不跟他打腔,单刀直入地问:“人呢?”
“侦查部关着呢。”常怀无辜道,“先收收你的脾气,别冲着我开炮啊。是他自己不小心才导致被抓了,这我也没办法啊。”
炎一脸色差得可怕,声音裹挟着极大的煞气,他简短地吐出几个字——
“交人,否则我立刻把你总指挥部这栋楼炸了。”
常怀登时瞪起了眼,若不是他双腿残疾,恐怕要直接跳起来:“我靠?你讲不讲道理啊!都说了人又不是我抓的,你找我有什么用啊?我特么在我老子面前还得夹着尾巴做人呢!”
炎一用陈述的语气道:“侦查部的事,你手伸不进去?”
“妈的。”常怀骂了一句,万分不情愿地说,“我是能捞人,但你总要给我一个应付其他人的理由吧,我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好吧,我现在就是我爹手里一只蚂蚱,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捏死了!”
炎一冷然道:“被我威胁,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常怀睁大眼,大叫一声:“我草,你可真是天才!”
炎一:“别废话,立刻去救人。”
“行行行,马上就去,您老别着急,你那小心肝一时半会儿坏不了。”常怀赔笑一声,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我敬你是个真男人,所有火力都敢全引到自己一个人身上,恐怕死一千一万次都不够我爹他们泄愤的吧,还是你真打算引颈就戮,然后被大卸八块?”
炎一腰杆笔直,漠然道:“用不着你操心。”
铁牢内。
季玺勉力地睁开眼,他浑身极度疲乏,连呼吸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连同着肺部产生一种刀割般的撕裂感。
目光所视之处,三个以黑布蒙面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手上戴着一排排铁刺,反射着凛凛寒光,带头的那人手里还抄着一柄四十多公分的骨节鞭。
就是这个人,带头浇了季玺一身冰水,硬生生把他弄醒了。
他那上半张满脸横肉的脸狞笑了一下,一下一下敲着手里的鞭柄,阴森道:“小子,在我耐心用完之前,给你一次机会交代。”
季玺木然地注视着他,眼神毫无焦距,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动。
“我没什么可交代的。”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呵。”那人嗤笑一声,似是毫不意外,“果然是块硬骨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