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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页
    他只留下一句话。
    “既然没事了,那就老实呆着。”
    外面还在电闪雷鸣,船只正航行的海面也并不平静,滚滚的巨浪下,整间屋子不断地上下起伏,连带着屋顶的那一站小吊带都晃动闪烁着。
    季玺抓着身下的被子,本能地感觉到胸腔无比沉闷,透不过气来。
    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的情绪郁结,一方面是因为,在船上这么颠来倒去地晃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季玺空虚良久的胃里翻江倒海,炙热的胃酸不断地往上涌,他苍白着脸,实在受不了了,从床上半爬半摔地下来,一把推开大门,踉踉跄跄地冲出来。
    打开门的一刹那,他已完全忍受不了,捂着自己的肚子滚在地上,却因为没吃东西,只能呕出稀薄泛青的水液。
    季玺眼前阵阵发黑,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
    海风扑面,雷鸣震耳欲聋,外面的暴雨浇在他身上,将他立刻浑身都淋得透彻,冰寒彻骨。
    他像一团没人要的垃圾一样躺在雨水和自己的呕吐物中间,狼狈难看到了极致,那动静挺大,立在船头的炎一却只是隔着玻璃看了一眼,随后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一柄黑伞罩在了他的头顶。
    季玺心中一震,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他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用尽所有力气努力地睁开眼,却见替他撑伞的是一名戴着墨镜,西装革履,保镖打扮的男人。
    季玺缓缓地转过头。
    另一侧船舱的门开了,常怀坐在轮椅上,用几乎是悲悯的平静目光注视着他。
    季玺麻木地闭上眼,心中甚至有些好笑地想。
    ……我也会有这么一天,被人用可怜的眼神这么看着。
    哪怕是随便过路的任何一个人,在看到自己这个家伙时,都会长叹一声“好惨”吧。
    他过去所有引以为傲的风度和矜持全都化为乌有,漂亮优雅的假面全部撕碎,自尊骄傲散落一地,他身形佝偻在满是脏水的地上,如同一条匍匐在烂泥里的蛆。
    晚些时候,船舱的另一头升起炊烟。
    暴雨减弱,只剩细密的雨丝仍然冰冰凉凉地落下,季玺到夹板的后方拿了根水龙头冲了一把脸,却被咸地满脸的泪花。
    他们在大海上,淡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贵资源。
    常怀坐着轮椅,由保镖撑着伞,一脸幸灾乐祸地跟着他,也不出声提醒。
    按他的话说,以季玺现在的身份,能有这待遇已经相当不错了。
    季玺抹了下脸,问:“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常怀挑挑眉,笑了:“你现在么,是我们的人质、俘虏,或者别的什么,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差不多就这么点地位了。”
    另一个“们”,指的当然是炎一。
    季玺却没有作为俘虏的自觉,正想再问,船头挂着的一个黄铜的铃铛响了一响。
    “哦。”常怀兴奋地回过头,“……先去吃饭。”
    他的保镖把他推走了。
    季玺站起来,拍了拍湿透的衣服,跟在他们身后。
    船头有一间四面通透小屋,正中央摆着一只木桌,上面铺着碎花的塑料桌布。
    一个男人正弯着腰收拾,却是个熟人,茅黑。
    桌上摆着四只热好的罐头,里面大概是调配好的土豆、胡萝卜之类的食物。
    常怀和他的保镖落座,炎一从隔壁的驾驶舱走进来,恰好与季玺打了个照面。
    季玺忽然明白过来,这饭桌上并没有他的份。
    茅黑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与其之后都要吐掉,还不如别吃了。”
    季玺僵在原地,尴尬极了。
    炎一没说什么,转身回厨房又拿了一盒罐头,熟练地用小刀打开,放在灶头上热。
    季玺低垂着头,默默地拉开椅子坐在餐桌的最边上。
    五个人在木桌旁坐下,炎一坐在首座。
    季玺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又怕茅黑说他浪费,只能小口小口地努力咽着。
    这罐头大约添加了不少防腐剂,味道不新鲜,恐怕放了不少年了。
    可他也知道,在大海上,能有这么一点食物,已经非常珍贵了。
    大家都默默地吃着,整张桌子上空气仿佛凝固。
    季玺犹豫了半天,抬起头小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炎一道:“申城。”
    季玺的手指顿了一下。
    “去申城?”他一脸茫然,“去申城做什么?”
    常怀:“怎么啦?回你家大本营,季小少爷不高兴嘛?”
    “你在北城……可是被全城通缉了喔。”他悠悠道,“我那老爹亲自下的命令,一级重犯,抓到不用报批,立刻枪毙。”
    “可惜呀,你这风光无限的司令官刚当了没几天,转眼就成了人人喊打的死刑犯了。”
    季玺放下筷子,没说话。
    他换了个话题。
    “那天在饭馆……我们碰到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畸变人?”
    谁知这话一出口,桌上所有人全都看着他,视线中蕴含的意思异常复杂。
    季玺愣了一下:“怎么了?”
    良久,常怀用一种不知怎么形容的口气道:“……你竟然不知道?”
    季玺:“……啊?”
    常怀一脸好笑地道:“那当然是畸变人,不然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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