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季柯解下腰间乾坤袋,将袋口打开,把里面三只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两兽一龙给倒了出来。它们见风就长,不过片刻,落地时,已有成人大小。金蛟身上暗伤早就在先前灵气爆增那一刻养了个**成,此刻乍得自由,长啸一声就蹿到了云层之中,再也寻不见。
摩罗那盯着天空:“……它跑了。”
季柯笑了笑,慢条斯理抚了抚穹影剑。
元武视线落在这柄漆黑的剑上时,眉头动了动,他带着股探究的味道看了眼季柯,又看了眼丹阳,见丹阳不为所动,便不出声。
穹影——苍穹剑影。回到季柯手中,便是如鱼得水。季柯轻轻弹了下剑身,方才还万里的远空忽然起了乌云,地上起了风,云层中电光无声一闪。
不过片刻。
众人便眼睁睁看着飞远了的金蛟又回来了,一边往下飞一边缩小了身型,最后落在水猊兽脑门上——它脑门上毛软。
金蛟眨眨眼,粗声道:“看我干什么。我就是去舒展下筋骨!”
摩罗那:“……”没忍住叹了口气,依稀记得某条蛟当日海渊水底也是好汉一条宁死不屈的。不过这种能屈能伸的特质,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十分熟悉。
季柯道:“你们三个,和老四一起去巡山。”
金蛟乃蛟王,飞得高又远,能见常人所不能及。比起雪蛤这种生物,它毕竟是有脑子的,懂得进退,不会无知无觉硬是要吸纳消化不了的灵气。再说它已然是蛟王,再修炼也不会有如何大的进度,除非它化形成神。不过成人这种事,没个万把年,成不了。
脚下雪松厚,踩起来有吱嘎声响。
“前面比试如何。”
“小天门胜。”
季柯哂笑:“这算不算神仙打架。”
丹阳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脚步,季柯看过来。前头只留了元明一个人撑场面,其余弟子不声不响已散至太华山脉各处,而丹阳与季柯,他们正要往大殿去。
“我昨天,去了山下。”
季柯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丹阳在回答他先前的话。哦,这倒是稀奇。他这个问话的人都忘记了,想不到被问的还记着。他转了转眼珠:“怎么,给我买东西了?”
原来下山要买东西吗?丹阳有点疑惑,他摸了下身上,才想起来出门从不带钱,就是上次去富锦镇住店,也是季柯掏的银票。“没有钱买。”他说。
季柯哑然失笑,伸手去拉丹阳:“逗你的。傻乎乎的。”
“……”
说丹阳傻。季柯是开天辟地头一人。
丹阳却一反常态,驻足没走。他昨晚在大殿烧了一晚香,又起早主持群英会,特地不见季柯,才觉得心中如往常平静。可是看到摩罗那往后山去时,丹阳只略一思索,就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这才有雪竹林碰面一说。
方才所有人都走尽,只有季柯与他说着话,丹阳明面上听着,实际心思却飘了十万八千里远,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容易出神,他猜测与正在重聚的剑心有关。且不论何缘故,昨夜那女人的话时常在他脑中飞来飞去,间或有季柯倚着手拨弄烛芯等他的场景。
有惑便问,这才是证道。
所以丹阳定了定,说:“我昨天去山下,遇见一个女人。”
又被提了一茬的季柯:“啊?”莫名其妙之余,心道,别说你和这女人一见钟情,他是死也不会信的。不过丹阳不谙情爱,他该不会是被女人骗了吧。
丹阳却不管季柯活络的心思,自顾自说:“她很强,能对着空白的纸,去想人。”
什么玩意儿?女人很强?季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想出言反驳,忽然意识到丹阳话中不同寻常的地方。等等,他不会是——
“我问她为何如此,她说心至影至,是为相思。”
彼时他们站在一处高地,今年天格外冷,雪多且厚,四望皆是茫茫白色,连点青翠也无,远处金蛟的身影翻腾在云层中,破云之后,自云间漏下的是丝缕金光。季柯闻言,心中忽然一动,就转身去看丹阳,但见丹阳面目沉静,一字一句,既坚决,又稳妥。就像他平时出的剑招。必然是以心为向,绝不虚妄。
季柯道:“你懂相思?”
果听对方说:“不懂。”
而后顿了顿,方说:“可她问我在想谁,我想的是你。很奇怪,师兄弟与我相伴百年有余,惊鸿于我如半身,这太华山更是日常起居之地。我为什么会想你?”
丹阳坦荡荡的视线,几乎要将季柯的脸烧出一个洞。
季柯怔了大半晌,笑意漫上心头,再至咽喉,就连脸部表情,也不受控制一般扭曲起来。终于忍不住狂声大笑,笑声之豪气,把旁边啄着松子的鹤都惊起好几只。
他在魔界时,因地位尊崇,模样俊美,要什么没有。佳肴美人这种信手得来。说想他,喜欢他的人,数不胜数。不过魔界那种地方,谁都知道,既坦诚,又奸诈。喜欢来得快,去的也快。又有多少是忠贞不变的呢?他就算宠幸个把人,也要妨着对方是不是捅他一刀。
偏他撩拨别人行,然而他人花言巧语,季柯听得太多,早已麻木。
万没想到,从这个剑痴嘴里说出的话,竟令他心动至如此地步。
丹阳面无表情看着他,这个人大概脑子又有毛病了。果然找他求证还是错误之举。看来,就算是烧了一晚上的香得出的结论,也并不全是妥当的。老祖宗并没有指给他正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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