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还能是谁,难不成是我?你看它理我吗?”奚平回道,“不行也得行,不管是谁的,这公理绝不能成型!”
林炽:“我压不住了!”
奚平将分散到各处转生木中的神识一股脑地收回来,林炽被破法镯生生甩出去那一刻,他仗着自己被峡江锤炼过无数次的神识“皮糙肉厚”,无视暴虐的烈火,长驱直入,撞向那道金光。
敢在玄隐山主峰敲假劫钟糊弄九大峰主,林炽本以为见识过顶级的胆大包天了,此时眼看奚平神识被卷进火舌中,林炽还是忍不住失声道:“奚士庸!”
那未成型的公理被奚平一把攥在手心里,他神识随即被火舌舔没了人形,只剩下模糊的一团。
然而他意识还是清醒的,还能口出狂言:“爷的神识被蝉蜕圣人打碎过,区区一个破镯子……”
破法镯中被压抑的意念更加愤怒地挣扎起来,狂躁地撞碎了他的话音。
然而奚平已经是“粉身碎骨”的熟练工,碎而不散,按着那金光公理,硬是没松。
今天就算五座灵山当头压下来,他也要把这个牛皮吹完:“……算个灯笼!”
金光公理被他神识死死咬住,竟扭曲变了形。
林炽被这后辈神识之强悍惊呆了,他几乎疑心破法镯中骇人的意念真是奚平的。
未成型的公理被奚平那恐怖的神识搅成了碎光,林炽下意识地往后退——炼器大师都是在烈火中沟通天地的,有时他们能感觉到其他修士察觉不到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林炽仿佛听见三千大道在震颤,灵山压不住的化外之道,桀骜一如当年。
盘旋在破法镯中的强烈意念凝滞住了。
奚平“哈”了一声,他有种自己有身体、并且浑身被油炸了一遍的错觉,冷笑着咬牙道:“趁现在,封了它!”
林炽不敢迟疑,一把铭文再次成型,逼入被奚平压制住的破法核心中,那熊熊燃着的业火再一次被两大高手联手压制下来。
这时,奚平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悲鸣。
奚平一愣,疑心自己神识受伤出现了幻觉——那声音嘶哑极了,疲惫极了,几乎带了点筋疲力尽的绝望,不像那把所有人遛得团团转的狡猾魔器,也不是秋杀,依稀……有点耳熟。
可还不等他回忆,奚平的神识就陡然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撞开了。
他好像是行将崩溃的长堤上一只蚂蚁,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被悲鸣的洪峰冲了出去……没比方才魏诚响强哪去。
林炽是货真价实的升灵,奚平身体虽不够格,神识坚韧却已经不在林大师之下。此时这两个升灵级的神识毫无还手之力,被破法镯中爆发的意念拍了出去。
奚平:“……“
这确实不是秋杀。
她有这么厉害,早直接提刀杀上三岳山了!
这是蝉蜕吗?蝉蜕有这样的威能吗?
刚才被奚平捏碎的金光势不可挡地凝聚起来,它像初升的朝阳,一把撕扯开晨曦,将晨光泼了下来,笼罩住整个陶县。
不可违背的公理生效。
林炽那边传来走投无路的念头:完了。
然后他们听见无数絮语重叠在一起,冲进耳朵,汇聚成洪钟海涛般的巨响。
奚平是个不认“不行”和“完蛋”的浑人,向来不见棺材不落泪,此时眼看公理生效谁都无力回天,他短暂地震撼过后,便立刻转换思路:他要在自己失去意识前,拼命捕捉公理内容,尽可能收集信息。
实在不行,他们只能想方设法钻漏洞让公理破了,他倒要看看,何方神圣意念这样强大——
奚平伤痕累累的神识凝成了一把利刃,“快刀”割开诸多杂音,直抵那金光深处……破法公理飞快地在他眼前闪过,奚平看清了,却呆住了。
那金光四散的公理写的是:太岁星君庇佑,我等不做砧上鱼肉、风中飘蓬。
“轰”一下,什么开窍筑基升灵……人与仙的神识都被破法碾压了过去。
那让破法臣服的意念,不属于任何一个九霄云上的升灵。
它是当时在陶县升灵战场夹缝中瑟瑟发抖、生死不由自主的凡人们的。
七月初七,他们焚烧了上古妖邪晚秋红,做了场英雄梦,随即被“月光”抹去。那一刻的奋武却并非虚妄,它永远留在了破法中,一经点燃,便强悍到无人能挡。
邪祟不行,仙尊不行,他们自己捏造、自己笃信的“神明”也不行。
正一目十行浏览各国陆吾线报的周楹眉心好像被细针扎了一下,顶级的灵感触碰到了什么,手指一搓,周楹扣住了一块转生木片:“士庸?”
没有回音。
而此时陶县中,一切好像静止了,每个修士的神识都被洪流卷过,刹那间没了知觉。
神秘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公理飞过大街小巷,卷过男女老幼心头,被银月轮洗掉的记忆轰然归位。人们想起了那个天总也亮不起来的七夕夜,想起了那场怒不可遏的大火,全县枯死的转生木齐刷刷地“沙沙”响着,像是在允诺回应着什么。
蛇王仙宫的地下密室里,原本供奉的太岁神像被三岳悬无打碎了,香案上已经积了一层灰。
烛火却无端自己着了起来,飘起来的轻烟幻化成许多转生木的形状。那烟里的树影和县城里枯死的真树彼此应和着,烟雾里,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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