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后脊一凉。
镇山神器也惊动了他灵台里的照庭,支修倏地睁眼醒过来,照庭的剑光瞬间罩住他:“九龙……我就一眼没看到,奚士庸你又干什么了?”
同时,周楹的声音顺着转生木传来,温柔得让人头皮发麻:“小宝,你说有些人是不是五行缺条狗链?”
奚平不想让师父费力气,神识一卷将照庭堵了回去:“不是,冤枉啊,这回真不是我!我顶多是个未遂!”
魏诚响才给他传信,王格罗宝刚露面,还没痛陈完蜜阿被迫害史,大邪祟们应该正是最谨慎小心的时候。何况这几年,四大仙山的镇山神器都给三天两头升起来的血月弄麻木了,就算南海那边哪个废物自己露了马脚,被九龙鼎感知到,按理说也不该有这么大动静。
太离奇了,到底是什么,居然抢在他之前,把镇山神器气得要发疯?
南海上,王格罗宝那不太慷慨的陈词被一声巨响打断。
广安帝君人影一闪,落在西王母身侧。
紧接着,小岛地面震了起来,周遭海面上突然冒出了大量的气泡。
让广安帝君束手无策的海底铭文被那些气泡黏着浮了出来,一个接一个炸裂,随后,气泡中出现了一张变形的人脸,白衣白发,脖颈上凸着青紫的血管,蛇似的没入白纸面具里。
魏诚响他们这些低阶修士只看了一眼就眼球生疼,却不妨碍她认出来,那气泡里的人脸是悬无。
悬无是神魔大战年代生人,三岳山掌门以下第一人,“铭法符”得了玄帝真传,其造诣根本不是蜀人能想象的。就算凌云天波老祖在世,那位驭兽道的祖宗也不见得能用铭文拦住他!
将一众升灵隔绝的铭文顷刻失效,所有人都暴露在了人前,以升灵的耳力,方圆几千海里内的私语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三岳悬无!”
“三岳山不是说他境界跌落了吗?”
这下不认识悬无的也认识了。
下一刻,海水掀起巨浪,水中探出一只惨白的大手,有山那么高,一把抓向半空中王格罗宝的虚影。
王格罗宝水雾一样地消散了。
西王母长袖一甩,大鲸船从她掌中飞了出去,将他们一岛的人都罩了进去。广安帝君没上船,漆黑的长剑出鞘,剑身如他本人一样朴实无华,几乎看不见锋芒,一剑分海而出,削上那水中的大手。
大手碰到剑气瞬间,便重新幻化成海水,两侧翻起了几十丈高的巨浪,直接将小岛淹没了。
大鲸船“刷”地被海浪冲开,另一只惨白的手伸出来,攥住西王母他们的大鲸船。
广安帝君回手一剑,同时,鲸船上所有法阵被西王母一把冲开,带毒的黑瘴从船身上释放出来,开出了大团的黑色山茶花。
里应外合,鲸船脱了身,落水发出一声长啸。
广安帝君简短地说道:“阿婉,走!“
悬无雪白的身影破海而出:“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哪里走!“
话音没落,南海几乎沸腾,别说低阶修士,就连广安帝君都险些被这一嗓子从半空中震下来。
没来得及钻进护身仙器中的筑基修士都给这声音震晕了,魏诚响就算已经躲进了巨鲸腹中,眼前还是一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半跪在了地上,喉咙发腥。
本能地,她伸手探入芥子中,去摸她封在里面的转生木牌。
手指碰到冰冷的木牌,魏诚响激灵一下回过神来。
太岁临行前嘱咐过,大邪祟中可能有一个顶级灵感,现在还没露面,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在南海动用转生木,绝不能被那人看出她和太岁有牵扯,用凡人的手段联系。
她咬破舌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把丹药,按住翻涌的内息,飞快地用随身的新鸿机传了信出去。
“悬无?”奚平破译出密文,眼角一跳。
凌云山顶,九龙几乎拧成了麻花,积雨的云到处流窜,疯癫的大雨骤起骤停。
悬无不可能与“邪祟”为伍,否则他非彻底走火入魔、变成下一个赵隐不可。
他被项荣重伤,真元受损,“邪祟”对他来说都是可以生吃的十全大补丸。此时南海上所有大小邪祟,不管肚子里怀了哪个品种的鬼胎,都不可能会主动勾搭他。
那他是怎么找到那南海秘境的?谁招来的?
奚平心里飞快转念:蜜阿族人推出王格罗宝,招揽八方邪祟,要么是自己势单力薄,真的想多团结点民间力量,造凌云山的反;要么就是想把这些邪祟一锅烩了,炼出点什么。
在奚平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他是蜜阿人,如果他真心想结盟,会一个一个私下里谈筹码谈交易。因为大邪祟们不是乖乖听话的绵羊,这群人九死一生地混到现在,一个比一个诡计多端,没有人能一呼百应。而且民间资源有限,难免冲突,他们互相之间很可能有仇,贸然把人聚集到一起,搞不好是“人多瞎捣乱,鸡多不下蛋”。
现在看来……
“我眼界小了。”奚平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照庭说道,“升灵不够塞牙缝,他们想一锅烩的,恐怕不是这些升灵虾米——想拿升灵们钓悬无,再用悬无钓九龙鼎。”
悬无身上刷的白漆掉色似的,惨白色顺着他的脚渗入海水中,往四面八方扩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