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杜玉章学会了怄气,一言不合竟跳了东湖!若是以前,李广宁绝不可能惯着他这毛病,一定要将他绑起来好好教训一顿,给他长长记性!
可现在,杜玉章身子弱成这样,大口的血说吐就吐——这哪里是在吐血?这是往他李广宁心上扎刀呢!他捧在手里,都怕杜玉章有个闪失,哪里还敢说重了一句话?
光是看他那惨白的脸色,李广宁都觉得胆战心惊。更别提,杜玉章这次元气真是伤得狠了,他又揉心口又抱在怀里暖了半天,杜玉章身子都没有完全暖过来。
要是有个万一……
李广宁深深吸了口气,驱散不祥的念头。
现在不能想这些无用的念头。为今之计,还是要先安抚好他,不能让他继续胡闹了。
“玉章,朕知道——十年来,一直和谈是你的一块心病。”
“……”
“这几日,朕收到了白皎然呈上来的和谈草案。朕粗粗扫了一遍,看其中文字和构想,这草案大概也是出自你的手笔吧?开放边贸,将世代血仇的大燕、西蛮人拢在一个集市里做生意,你也真敢想。边境打了这么多年,两边结下多少仇怨?若是一般人,只怕要忧心仇家相见,随便有点冲突就在集市上火并起来。这样胆大,西蛮那边,居然也肯同意……”
李广宁轻声笑了笑,
“既然他们都敢试一试,朕又差在哪里了?杜卿,你想推行,就放心去做好了。朕也同意了。”
李广宁又看了看杜玉章。见那人盯着浴汤出神,他便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一次,老七和徐骁秋闹了一场,也还是有好处的。”
第164章 -2
“其实这一次,老七和徐骁秋闹了一场,也还是有好处的。徐骁秋原本挟兵自重,总与母后……与太后隐隐呼应着,钳制朕的动作。现在,老七第二次叛乱,被朕关在牢里,过几天就要问斩。太后,连同她身后外戚,也再不可能掀起风浪。如今朕要做什么,都容易许多了。所以杜卿,你想要的边关和平——既然你想要,朕就让他们试试。或许,就能成功了呢。”
“并非或许,是一定会成功。”
杜玉章轻声开口。
“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原本这就是趋势,只不过挡了一些人的利益,被他们生生拖到了现在。如今,宰相府邸有白皎然主持大局,西蛮边关有了苏汝成的配合支持,若是徐骁秋也不敢作梗,这趋势只会越来越快……三五年后,便是滚滚洪流,再无人可挡了。”
——白皎然、苏汝成、徐骁秋……这其中,却没有杜玉章自己?他没打算再主持宰相府邸?
——那他打算去哪?或者说,他还能打算去哪?
听到杜玉章开口,李广宁已经是大喜过望。这话中隐藏的意思,更叫他心头狂喜——杜玉章不回宰相官邸,还能去哪!一定是常伴自己身边,肯入宫了!
李广宁眼睛一亮。他手臂用力,将杜玉章揽进自己怀中,语气更是热切万分,
“玉章,那你呢?”
“……”
“你替他们都安排好了地方,你自己又如何?嗯?”
“我自己,自然也想好了去处。”
杜玉章淡漠一笑。虽然惨白着脸,这一笑依旧是风情万种。
“陛下,臣累了。臣对陛下……爱也好,恨也好,原本也想做个了断。可却没想到,就连东湖水也不肯收臣这一副残躯。”
李广宁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把握住杜玉章的手腕,
“杜卿,你这是何意!外患不再,你我的好日子才开始啊!”
好日子?
杜玉章目光从一旁的窗子望出去。越过碧波粼粼的湖面,远处一片建筑若隐若现。杜玉章知道,那是东宫。
他与李广宁朝夕相处了七年的东宫。
“陛下,好日子早就结束了。三年前,已经结束了。”
李广宁的目光也顺着他望去。他自然也认出了东宫。他神色一变,
“原来你是怀恋那时……可,可现在的一切,难道不是因为你三年前背叛了朕?朕都已经原谅你了,你居然还怨恨朕?你……”
杜玉章看着李广宁,唇边却忍不住流出一丝苦笑。他摇了摇头。
“陛下,算了。那就当是臣背叛了陛下吧。一切都是臣的错。是臣对不起陛下。现如今,臣愿意用这条命赔偿这份对不起,行不行?”
“玉章!你不要胡说!”
“臣没有胡说。陛下,你将臣的这条命拿走吧。反正,臣也不想要了。”
“你不要胡说——别在这里给朕赌气!好好地,怎么可能就不要命……你是在怄气……朕听得出来……朕不可能允许你做傻事!”
第164章 -3
“…朕不可能让你寻死!你别想乱来……”
李广宁越说声音越慌——是怄气,还是真的生了轻生的念头,他怎么可能真的分不出来?
深不可测的东湖,杜玉章说跳就跳了!这份寻死的决心该有多大?
今日救了回来,明日救了回来,之后呢?只要有一次没有及时赶到……
李广宁根本不敢想下去了!他用力抱住杜玉章,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不行!玉章你不要赌气,你不能死!朕不让你死,朕不许你死!朕是皇帝,朕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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