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宁双目紧闭,下巴上乌七八糟的血迹,已经干涸在了脸上。他脸上泪痕纵横,面色青白,全无意识了!
“陛下!”
王礼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他吼声那么大,李广宁却依旧毫无反应。马上就要冲到李广宁身边,王礼却脚下一滑,踩中了什么硬东西,直接摔到在地!
骨碌碌一串轻响。他踩中的是一个小小的瓷杯,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慢慢停下。
——那个瓷杯!杜相用它饮了鸩酒!一滴残酒,足以要了人的性命啊!
——陛下寻了短见了!他跟着杜相去了!天啊,苍天啊!他怎么会没想到这一层,怎么会让陛下单独与杜相的尸身留在一处啊!
王礼吓得肝胆俱裂,悔恨万分。他嚎啕大哭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陛下!陛下你是怎么了啊!陛下!”
老总管哭得太厉害,竟然没有看到,在他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中,李广宁慢慢睁开了双眼。
李广宁双眼缓缓眨动。过了片刻,他似乎终于接受了自己的现状,这才转动眼珠,神情淡漠地看着王礼,
“嚎什么?”
轻声一问,却像一个炸雷在王礼耳边炸响。
“陛下?!”
王礼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他的腿软得爬不起来,更不要说磕头谢罪。方才他几乎被吓死当场。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还以为陛下……”
“你以为朕死了?”
李广宁干笑一声。他躺在地上,抬眼看着寝宫内高高的穹顶。恢弘无比,也压抑无比,仿佛笼罩在他头顶的巨大棺木。
“朕也以为,自己死了。”
“陛下……”
“可是朕没有。”
李广宁轻声笑起来。那笑声渐渐变大,说不出是狂喜还是暴怒——又或者,兼而有之。
笑声在偌大的寝宫中回荡,听去竟有几分凄凉。
“朕没死……朕竟然没死!鸩酒?见血封喉?哈哈哈哈!”
“陛下,您……”
“朕都没有死!杜玉章……他岂会真的死了?”
“陛下……”
李广宁坐了起来。他眼中的疯狂不见了,昨夜的软弱也不见了!他眼神冷酷,下巴线条绷得死紧。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掀开草席,冷冷看了过去。
死尸依旧凄惨,血肉模糊,肢体残缺。可这一次,李广宁再不会因为眼前惨状而不敢注目。
第176章 -2
死尸依旧凄惨,血肉模糊,肢体残缺。可这一次,李广宁再不会因为眼前惨状而不敢注目。他单手拎起那尸身的头发,从他全然不见了的脸开始一路往下,一直打量到了身体,又将他身子翻过来——背后皮肉残缺,倒也隐约能看到芍药刺青的样子。
按理说,这刺青在皮肉都残缺不全的情况下,早就变形了,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李广宁眸子却是一动,冷然一笑。
“果然,这不是他。这不是朕的手笔,更不是他的身子——这尸身,是假的!是有人接应杜玉章,将他带走了!”
而且那个人,曾经见过杜玉章的身子!否则,怎么会事先拓下他背后花样,预备好了一具身后有芍药刺青的尸体?
这人是谁……与杜玉章,是什么关系?
李广宁牙齿几乎咬碎了。他从齿缝中挤出冷森森的几句话,
“来人,将韩渊给我关到天牢去!所有经手此案之人,给我一个个查!尤其是那些逃窜的老七余党!”
——能知道他背后刺青图样,能叫他答应给他拓图!此人不是杜玉章的奸夫,还会是谁?
可恶!找死!其心可诛!
李广宁猛地站起来,煞气四溢
“务必给朕查出来——杜玉章究竟被谁接应,去了哪里!就算搜遍整个大燕,朕也要找出他的行踪!”
……
此刻,京城外,西蛮驻扎的营地已经悄无声息地拔了营。
原本应该有一场欢送。可大燕才平息了政变,城内还有些乱。这种时候,对西蛮异族,总会有些防备。
因此,只安排了白皎然——现在宰相官邸里的负责人,和谈明面上的第一人——带着官员出城相送。
“祝少主一路顺风。希望这次我们的和谈协议,能够真的为边境带来和平与繁荣。”
白皎然神情憔悴,双眼还带着红肿痕迹。他从刑场离开时,虽然斩刑还没有开始,可也早就无可挽回。
半路上,他听到了一阵阵欢呼声——
“反贼当诛!”
“杜玉章死了!死得好!”
“吾皇英明!吾皇万岁!”
之后那一路,白皎然的眼泪就没有停下来过。他知道杜大人不会是反叛——他那样热爱大燕的子民与社稷,他呕心沥血推动边关和谈,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这样的人——反叛?乱贼?可笑!荒唐!
白皎然喉头一动,眼眶微红。他努力压抑情绪,看向对面的苏汝成。
“少主,之前的谈判中,您几次提出想要与杜相见面。您说过,在西蛮时,您就十分敬佩杜相。可杜相他……”
嗓子一哽,白皎然迅速眨了眨眼,将泪珠眨了回去。他从怀中掏出一本书,
“实不相瞒,杜相也是我自小的榜样。他的文章,对我影响颇深。少主,这是我珍藏的杜相文集,今日赠送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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