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他要怨恨自己到不眠不休,乃至自残身体,危机生命的地步!
却没想到,李广宁掌心用力搓了搓脸庞,再看向他时,眼神居然清明了。
“他会不会原谅朕……这个朕现在不能想……也不可以想。若是想了,只怕朕就再也走不出来,陷入泥潭不能自拔!”
他站直身体,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强行按捺自己的焦虑。
“你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朕要照顾好他,替他治好病,将他身子养好,叫他衣食无忧!朕还要把二次和谈准备齐全,让他心愿达成!那之后,再去想他愿不愿原谅朕……说不定他真的愿意,再给朕一个机会呢?”
原本昂扬语气,到了结尾,终究落了下来。李广宁依旧努力挤出笑容,唇角曲线却无论如何不肯扬起,最后成了个扭曲的怪态。
“你说是不是?王礼,你说是不是?最后,他高兴了,或许就不与朕计较了……”
望向地下跪着的老奴的眼神,竟然隐约有着哀求神色。王礼心中一酸,忍着哽咽,轻声道,
“陛下说得是。陛下天子之身,上苍护佑,必定能够——心想事成。”
……
两个时辰后。
王礼终究是放心不下,偷偷回到房间外张望——方才李广宁只说自己想要静静呆着,将他赶了出去。
房间内空无一人。王礼先是一惊,之后却反应过来,蹑手蹑脚来到杜玉章所住的那个小院落外。
果然,那院子里伫立着一个落寞的身影。当今圣上身形高大,却一动不动。如雕塑般,痴痴望着紧闭的房门。
“陛……”
王礼张了张嘴,最终一声长叹。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默默地退了回去。
“王总管,方才陛下去了那边院子,许久不曾回来。”
不远处,岗哨秦凌远远问道,
“陛下什么事?用我们跟着听命吗?”
“没事。你不必管。”
王礼又叹了口气,
“你好好站岗,这几日上点心,尤其要注意杜公子的动静。只要那边没事,这边就没事。”
“那个杜公子……”
秦凌似乎有些疑惑,俊俏的剑眉蹙起,
“不过萍水相逢,陛下为何如此在意他?”
“你不必问原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只要记得,一定要看护好他就是了。”
——萍水相逢?
王礼苦笑着。
——哪来的萍水相逢?早就是孽缘天定。那两个人的纠葛早就刻入彼此的骨血,根本牵扯不清的。秦凌哪知道,这位“杜公子”,那是咱们这位九五之尊的心尖子,眼珠子,是他牵肠挂肚的命根子!
——陛下自己要是出点事,不一定会要他的命。可这个当口,要是杜玉章出了事……只怕真的会要了陛下的命!
……
晨光熹微,杜玉章缓缓睁开双眼。他心中空空茫茫,一万个不对劲。
他也说不好怎么了。明明一切如常——昨夜他早早就睡了,晚间除了几次咳嗽醒来,其他时候都还好。甚至那咳嗽也只是难受一会儿,胸腔里没有疼得太久。
可为什么,他这样心神不宁?
为什么,每次睁开眼睛,心中都是一个恍惚——好像有人正在盯着他看。那人的目光晦涩地笼罩在他身上,叫他的心都要碎了。
“难道是做梦?”
杜玉章自言自语,坐起身来。却不想,两行湿滑的液体从腮边滑落。
昨夜自己……哭了么?
杜玉章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突然,他像是心有所感,扭头向着窗外的方向。他努力睁大双眼,但眼前的黑暗一如以往,漆黑浓重,掩盖了所有真相。
虽然不知为何心生感触,杜玉章却是睡不下去了。他悄悄起身,扶着桌椅一路到了门边——失明数日,他已经有些习惯这种步步小心的生活。
他动作很轻,是因为外面寂静无声,他心知天色还早,不想惊醒别人。却不料,才推开房门,仰面迎向外面微凉的空气,迈出了一步,就一头撞进了一个强壮的怀抱。
“……”
杜玉章心中一惊。还未待开口,就已经被人紧紧搂在怀中,根本呼吸不得!
“唔……”
杜玉章猛地挣扎,竟动弹不得。他慌了,刚想呼救,却听到一声哽咽——虽然含含糊糊,可这几日朝夕相处,他已经听惯了这嘶哑的声音!
——宁公子?
——为什么……
第2章 -13
“宁公子!你这是做……咳咳!咳咳咳!“
却不料,一声质问伴着惊吓,竟引动胸中旧疾。杜玉章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从肺内烧起一把火,一路烧到了喉咙。整根喉管都疼得灼心,每一声咳都像从里面剐下一层血肉。他痛苦地蜷在身边人怀里,耳边也开始嗡鸣。
……玉章?玉章!
一阵缺氧带来的眩晕,叫杜玉章身子也软倒了。等到这阵病发熬了过去,他还怔愣着,茫然睁大无神的双眼。
……是幻觉吗?方才,似乎听到宁公子,喊出了自己的真名……
……真是奇怪,明明声音完全不同,可他却总是不自主地想到某个人……
“逸之,逸之!”
又是一阵急切呼唤,唤回了杜玉章的神智。果然,回过神后,传入杜玉章耳中的依旧是他的化名。身边这个,也注定不会是他想到的那个人——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只怕自己病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半分动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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