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公子不是有一位故人,你心中对他怀念至深,而我不过是因为与他有些相像,故而宁公子爱屋及乌,才肯对我施以援手,照顾我的么?”
杜玉章语气逐渐冷下来,
“怎么此刻,宁公子对那位故人却是绝口不提,反而对我‘真心实意’起来了?!”
李广宁后背刷地一下冒出冷汗。
杜玉章所言无错,这是他的一个绝大破绽!怪不得杜玉章说什么都不肯接受他,甚至不给他一点机会!换做是谁,前几日还说自己心中有个一往情深的人,过几日却突然向另一个人求爱,别人也都会觉得背后必有勾当,绝不会轻信!
可他当真冤枉——他该怎么告诉杜玉章,他从头到尾难忘之人,就只有他一个啊?
“宁公子,你说话啊?”
却在此时,马车猛地停了。车门被从外面推开——平谷关外栈道,已经到了。
一阵热风卷着沙尘从车外席卷而来。李广宁呼吸不稳,强自镇定道,
“逸之,我们到了……”
“宁公子,你怎么不说了?你这样软磨硬泡,示弱讨好,究竟是什么缘故?若你说得清楚,日后未见得不能再见;可你依旧这样吞吞吐吐,将我像是傻子一样耍弄掌心之上,叫我怎么相信你?”
杜玉章站起身,又逼问一句。李广宁向后仰身,呼吸越发急促。
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如我说得清楚,你真的还会给我再见的机会吗?
李广宁眼睛里只有杜玉章。他口干舌燥,喉咙都在冒火。
眼前人身姿卓卓,立在他面前,却像是离他万丈远。就算伸出手去,也再难触碰。
“……若我说得清楚,你就会给我机会吗?”
李广宁喃喃着,竟不知是在问杜玉章,还是在自言自语。他一阵目眩。他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一股强烈的冲动袭来——
倒不如将真相和盘托出!一了百了,好过这样步步退让,就像被利刃凌迟,不得不将深爱之人送到别人身边!
第2章 -48
“若你说得清楚,就说来听听好了。”
杜玉章依旧神态倨傲。他迎面对着马车外,长长栈道边,是广阔的草地。风从那边来,卷起杜玉章衣袍下摆,在李广宁眼中猎猎舞动。
杜玉章就好像一只飞鸟,即将展翅而去。
李广宁突然明白过来一件事——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若不能将杜玉章留住,恐怕此生,他也再没有机会将这个人揽在怀中了!
呼吸越发沉重,李广宁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终于孤掷一注。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特意接近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接受我。我曾经酿下大错,失去了一生挚爱……可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逸之……不,玉……”
嗖地一声,一支长箭破空而起,将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半空!
不过是一瞬停顿。杜玉章很快转回头,
“宁公子,你方才说什么?”
阳光透过树梢照下来,在杜玉章脸上勾勒出俊朗线条。烟尘朦胧,几乎给杜玉章的轮廓勾出一道金边。
这一副美人回眸图,竟好像似曾相识——那一日,杜玉章在东湖上跳湖自尽前,似乎也曾这样回头看过一眼!那时候他的神情……于今日一般无二……
李广宁突然打了个哆嗦。
他的勇气丧失殆尽。
他的眼中涌出泪水,眼角红了起来。远处,随着那支箭破空而起,数十人骑在马上,已经往这方向来,是越来越近了。
——那是来接走杜玉章的人吗?
——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可真的说了,他会留下吗?还是会更决绝地离开?……那是死路啊!东湖水那么深,你怎么就跳了呢?……不行……不能放开他……他要走了!他要走了!……他会不会自寻死路……我是罪人……害了他……留下他……害了他……留下他……害了……害……自寻死路……救救他!
“宁公子,你说什么?”
杜玉章似乎也听到了远方马嘶阵阵。他神情淡漠,
“宁公子,若你不说,我就走了。”
“你要走了……”
李广宁一声哽咽。他声音嘶哑,嗓子里像有把刀子在割。
眼前好像出现了一片无边无垠的湖水。那么清,那么蓝,却那么深,能够吞噬掉眼前这个人,尸骨无存!
李广宁浑身一震。幻觉中的湖水消失了。眼前只有一个杜玉章,他身后是越来越近的骑兵。李广宁只有这一刻了——那之后,他将永远失去他此生挚爱。
可他笑了,真心实意,哪怕眼眶已然通红,
“好,你走吧。”
杜玉章一怔,像是没想到他未曾纠缠。他甚至有些迟疑,
“方才,宁公子似乎说要与我讲清楚……”
“却没什么能讲清楚。我喜欢你。你就当做我……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吧。”
“……”
“你就当我从前所说,都是骗你的。没有什么永难忘的故人,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刻骨情深。我骗你的,我只是想留下你……可我说喜欢你,却绝不是掺假。”
马嘶声更近,马蹄阵阵,夹杂着淮何的呼喊——“前面的人停下来!是来接杜公子的么?”
喧闹中,杜玉章沉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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