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情,韩兄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是么?”
韩渊勾唇一笑。他笑起来,下巴勾勒出好看的线条,可白皎然不知道为何,却能感觉到,韩渊心情并不好。
他的笑不像笑,眼神更带着一股审视味道。
白皎然更慌了。他拱了拱手,扭头就走。
韩渊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背后。一直到他跳上马车,马车又毫不犹豫地驶走了,韩渊才嘲弄地一笑,转回脸来。
他盯着手中冷粥,慢慢眨了眨眼。
“父亲啊……你当年教给我的东西,真的是对的吗?只要清正廉洁,旁人都会高看你一眼?只要自己学问出类拔萃,走到何处,都有一方容身处?”
一阵风吹过,将地上泛黄的圣贤书翻得哗哗作响。
韩渊的问题,却无人回答。
片刻,他又是一笑,将那粥块野菜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有浪费。
【韩白】初遇之七
12、
白皎然再回来时,韩渊背对着山门坐着,一手举着一本书,另一手握着一根柳条,正在地上比比划划。
此刻的韩渊穿上了常服,发髻梳得整齐。他口中吟诵有声,只看他的样子,依然是风流俊朗的读书郎。就算将他放在太学院,都不会有什么异样。
没人会想到,他住在一座破庙,划粥而食,就连身上衣衫都需要自己动手浆洗。
白皎然咽了口吐沫。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可他知道,他没办法对之前看到的场景,置之不理。
咣当一声,是他手中沉重食盒落地的声音。
吟诵声停了。韩渊转过头来。这一次,写在他脸上的惊讶不曾有假。但很快,惊讶再次被审视代替。
“是你?”
“我去得久了些……”白皎然羞赧一笑,“原本说好去去就回。韩兄,是我失信了。”
——不。真正叫人惊讶的,是你居然还肯回来。
韩渊并未说破,而是站起身,接过他手中食盒。
“这是什么?”
“我带了些酒菜来……”说到此刻,白皎然突然有些心虚。抬眼一看,韩渊果然眉毛扬起,面上似笑非笑——读书人的风骨,白皎然自己就有。这样贸然带来食物酒菜,是否施舍意味过重?
“昨,昨日里是韩兄请客,今日我请也是应该的。”白皎然硬着头皮说谎,“而且是我想要替父亲招揽你进入他门下学习,那今后韩兄和我出去,就都我请客了吧。”
韩渊呲地一声笑出声来。他上下打量白皎然。
——昨日他已经摸透这小子的底,是个不太会应酬交际的。却没想到,不会应酬就罢了,说谎居然还会脸红。
莫非白府上下都这样纯良吗?不可能吧,白知岳要真这样单纯,怎么能爬得上御史大夫的位置?
“白兄,从来都是考生们找关系,托门路,去奉承授业恩师。却从没听说哪位恩师还要自掏腰包,才能招来学生的。”
“韩兄你不一样。你才高八斗,见识过人,日后到了朝堂上,是大燕的栋梁之才。”
“栋梁之才?你就这么笃定?”
“我自然笃定。”
“白兄,难道才高八斗,见识过人,就能做上官?每年考生如过江之鲤,真正金榜题名的又有多少?考上了,多少人又一辈子屈居人下,做个小小官吏!”
“旁人我不知道。”白皎然抬起脸,面上羞赧神色也不见了。他信誓旦旦地说,
“但韩兄不同!韩兄在这样环境中,依然没有自暴自弃,心气就与那些人不一样!韩兄是一定能够大展身手,有所作为的!”
“……”
韩渊目光在白皎然脸上打量,神态依旧是似笑非笑。白皎然的如虹气势不见了。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在韩渊目光笼罩下,他两腮渐渐热起来。
一只手按在他头上,用力揉了揉。
“这世上,你是第二对我如此有信心之人。”
“第二?那,那第一是……”
“自然是我自己啊。”
韩渊理所应当地回道。
【韩白】初遇之八
“自然是我自己啊。”
韩渊理所应当地回道。他弯腰拎起食盒,一手揽过白皎然的肩膀,更叫白皎然吃惊不小——两人认识后,也打了几场交道了。可就算昨夜喝酒最酣畅之时,韩渊依旧是言笑晏晏,彬彬有礼,却不曾与他有一丁点身体碰触。
可方才揉他头发,现在又揽过他肩膀。韩渊怎么了?
“既然皎然你对我这样有信心……”
——但没来得及细想,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韩渊的话吸引走了。
“……我也不能辜负你。”
“什么辜负不辜负……”
“别插嘴。”韩渊挑唇一笑,“好,那我就不客气,吃你的请了。不过我韩渊呢,也不会白占你的便宜。日后,我韩渊发达了,你白皎然的衣食住行,吃喝用度,都包在我身上。走到哪里,都不必你付一文钱——如何?”
“……”
白皎然哑然片刻,失笑道。
“韩兄,不必如此吧……”
“怎么,你不愿意?”
“我是真心请你吃点东西。”
“我也是真心包你衣食住行。”
“……旁的不论,要走到哪里都不付钱,难道韩兄要买下全京城里的店铺?还是想派个人跟在我身后,走到哪里付钱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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