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韩渊仕途如日中天,却横生变故下了天牢的那一天,白知岳都不知道:
这门生,不是被他慧眼识珠挑中的,更不是上天眷顾送来的。
而是韩渊自己苦心设法,步步为营投奔来的。
他更不知道,最终拴住这个全大燕最会钻营结党搞人脉的奸臣头子的,根本不是他这只玩弄权术的老狐狸。
而是他那个最不识钻营结党,天天被他嫌弃的小儿子——白皎然。
白知岳不知道的事情,还有挺多。
比如,每次韩渊持弟子礼在他家宴席上游刃有余,逗得满堂宾客喝彩的时候……其实他眼睛里,只有那个闷头吃菜,眉头紧锁,根本一句都不愿多听的少年人。
就算他努力了半天,少年却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他心里却依然是高兴的。白皎然不肯看他没什么,他能多看看这个人,也是好的……哪怕一眼,也不枉他一日复一日,找机会到白府来做个孝子贤孙,逗笑小丑了。
【韩白】初遇之十二
19、
时间回到韩渊第一次登门白府那一日。
一场相谈,宾主尽欢。白知岳当下拍了板——这个门生,他收定了!
韩渊当场行了拜师礼,奉上茶水,改口叫了一声恩师。这样进退有度,识趣乖觉的表现,更叫白知岳高兴不已,觉得自己挖掘到了一根好苗子。
等到韩渊走出正堂,已经是日上三更。
“韩公子慢走!”
大户人家的管事,最会见风使舵。看到自家大人欣赏,他自然也要奉承几分。
“多谢。请留步。”
韩渊笑着拱拱手,又像是不经意地提起,
“说来也有缘,我与贵府上小公子白皎然也有些交情。却不知白小公子可在?现在是否方便去拜访一番?”
“这个好说!方才我们大人也说了,希望您多与府上几位公子接触,切磋学问——我这就去通报一声,您先坐下歇息片刻。”
“好。有劳了。”
韩渊气定神闲等候片刻,谁知道管家回来时却神态怪异。
“韩公子,十分不巧,我们公子今日身体有些不适……”
“身体不适?”韩渊微微蹙眉,“莫非是染了风寒?”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了。”
管家笑了笑,“等我们小公子醒了,我一定将韩公子来过得事情通报给他。韩公子,真是失礼了…”
韩渊心念一转,唇上显出一丝无奈微笑——什么身体不适?只怕是熟睡未醒吧!
不然,现在白皎然对他热情得很,那管家见自家老大人喜欢他,也十分奉承。这两人哪个也不会托词不见,看来是昨日喝了太多酒,今早爬不起来了。
可白日酣睡,却不是什么好名声。白皎然没起来,管家也不得不帮忙遮掩,才这样支支吾吾。
“无妨。既然小公子身子不好,就请他多多休息。我先告辞了。”
20.
昨夜送白皎然已经很晚,又准备策议到半夜。韩渊是通宵未睡,方才打起精神应付了白知岳,已然是精疲力尽。所以他直接用身上剩余的铜钱在驿站开了个便宜房间,先睡了一觉,才步行回了破庙。
却没想到,那位本该在白府补觉的小少爷,竟然比他还来得早些。
“你怎么过来了?我听说你身体不适。”
韩渊带笑调侃一句。白皎然抬起脸,却把他吓了一跳——这脸色委实苍白了些,嘴唇也缺了血色。看起来精神恍惚得很。
“怎么回事?当真病了?”
“没事……有些头疼。”
白皎然一开口,声音也哑了。韩渊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伸手在他额头摸了摸。
“不算热。看来不是受寒。既然不舒服,为何不在家中静养,跑出来做什么?”
“昨日说给你引荐我父亲的,你说不忙。可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能耽误。不如今日……”
“就为了这个?”
韩渊呆住了。
白皎然难受着,还撑着身体跑来等自己。就为了这个?
“这是大事……”
“什么大事!我有没有老师,管你什么事?”
韩渊一声吼出,自己都觉得有些凶。白皎然果然往后一缩,脸色更白了些。
“我知道韩兄清高。只是韩兄雄才大略,不该埋没荒野。我父亲许多弟子我也认识,可他们都不如你。韩兄说这事与我无关,确实无关。可事情,不该如此。”
【韩白】初遇之十三【终】
“我知道韩兄清高。只是韩兄雄才大略,不该埋没荒野。我父亲许多弟子我也认识,可他们都不如你。韩兄说这事与我无关,确实无关。可事情,不该如此。”
“……”
有才华之人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上位,必须依靠官僚集团引荐——事情,当然不该如此。可问题是,现如今就是如此——像韩渊这种被现实压在底层,需要付出极大努力才能攀爬阶梯之人都认命了,乖乖按照规则去做。白皎然,这个出生就享有特权的公子,又有什么好争?
“你该知道,事情如此,是对你有利的。”
“是这样没错。但对我有利,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它一句对。韩兄,若我今后有办法,一定要废除这种坏事。现如今我说了不算……可就算说了不算,我还是白府的人,总还能够做点什么。那我看到韩兄这样的人,就不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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