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不敢欺君。”
王礼依旧想不明白。他却不知,与杜玉章在山谷中这短短十几天,李广宁眼看爱人在生死间徘徊沉浮,任凭怎么样偏激的心,也给磨得坚韧起来了。尤其是他放下与杜玉章的君臣之别后,竟好像破除了一层人生的业障。等到放下君主这一份沉重的负担,那曾经层层笼罩他的迷雾也被破除殆尽。现在的他,心中竟好像突然有了倚仗了!
是了,现在的李广宁怀中有个杜玉章,而杜玉章还没有死;这就等于他的全世界都在他怀中,且这世界未曾塌陷。李广宁感受着怀里的重量与体温,心里就有了底。
本来就是失而复得……是死地求生。李广宁连死都做好了准备,还有什么好怕?
“玉章,我们走。”
在依旧昏迷着的杜玉章耳边,李广宁柔声呼唤了一句。他往篝火处走去。走过黄大夫的身边,他伸出手来,
“玉章的蒙汗药有没有解药?拿出来吧。”
“这东西没有解药。若是着急让杜大人醒来,只需要用冷水往他头上泼过去……”
“淮何,去替我打一桶凉水,再拿几条布巾。想来,冷水擦拭额头也是有用的。‘
“有用是有用。”
黄大夫有些犹豫,
“可陛下你之前的计划……不是瞒着杜大人的么?若是……若是杜大人醒来……会不会不大方便?“
“他真要生气,朕也顾不得了。原本是想让他先走,保住他的平安。只可惜兜兜转转,人算不如天算。到最后,玉章还是要回到朕的身边来。看来是他命该如此,该与朕一同闯过这一关。”
李广宁笑了笑,
“既然如此……良宵苦短,难道朕还能让玉章昏迷着度过?”
——良宵苦短?!
黄大夫目瞪口呆。他知道良宵苦短该用在何种情况下。此刻外面是大军虎视眈眈,内里更有烈药隐患。性命攸关的时候,陛下还有心思干这个?
却不知,李广宁只是将杜玉章抱到了篝火边,稳稳当当坐在地上。原本休息的侍卫们都随着李广宁去淮何那边了,这时候篝火边没有人在。
“只怕你醒来,就不肯喝了。以防万一,朕还是要将你这药效再加一层。”
低声说完,李广宁从腰间掏出匕首,在本就未曾愈合的指尖上再划一刀。十指连心,本就疼痛。李广宁下手又狠,伤口深可见骨,连李广宁自己都不觉皱了眉头。
“嘶……”
李广宁将淌着血的指头塞进杜玉章嘴里。温热的口腔包裹着他,那人唇边还沾染了一点鲜红。李广宁忍不住伸出手指,将那点血从杜玉章唇边抹掉了。
此刻夜风冽冽,战局焦灼。杜玉章病体未愈,李广宁前途未卜。按理说,该是难得一见的糟糕局面。可李广宁的心里,却难得地沉静下来。
之前送杜玉章走,他确实抱着永别的心态。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人又回到了自己怀中。
——罢了,不折腾了。现在再冒险将你送走,未见得是什么好选择。还是留下来,说不定我还能保你一命。
李广宁暗自叹口气,凝视杜玉章。方才那句“良宵苦短”,其实他也没有说谎——现在他心里,只要和杜玉章在一起,不管是穷途末路还是险境丛生,都算得上良辰美景好时光。
第5章 -31
伤口深,血流急,李广宁很快就觉得自己有点发冷了。将指头抽出来,在掌根处用力按压着止血,又嘱咐侍卫们化了些热糖水过来,自己喝下去半碗,才觉得失血症状好了些。
杜玉章在昏迷中,眉头却紧锁着。唇边被李广宁擦拭过的地方,还留有淡淡血痕。
“血腥气这样重,怕你醒来一下子就察觉了。这可不行。”
李广宁自言自语着,含了大口糖水渡过去。怕杜玉章呛着,动作也是缓而又缓。几口下去,不但冲刷了那人口中的血气,连唇齿间残留的血痕,都被他舔了干净。就连睡梦中,杜玉章都被他撩拨得轻哼几声,面上微微生了点嫣红。
“说你是妖孽,你却还不认。这样叫人心驰神荡的样子……旁人要来魅惑朕,都做不到。可你睡梦中一声轻哼,朕心里就猫抓一样痒。”
明明是他自己舔吻在先,惹得杜玉章梦中也有了回应。李广宁却闭口不提,非要将魅惑人的名头按在杜玉章身上——也就是杜玉章还没醒。不然,李广宁恐怕得费上好些功夫,才能哄好这人了。
“好了,睡了许久了。醒醒吧。”
李广宁亲自动手,将冰冷的布巾敷在杜玉章脸上。片刻,杜玉章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睁开了眼睛。
“陛下……?”
杜玉章眼神还有些迷蒙。他目光从李广宁的脸上挪到了篝火旁,又挪了回来。突然,他眉心一跳,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陛下,你!”
他一把揪住李广宁的手,举在眼前。那上面深深的割伤被凉水一泡,边缘红肿了,更显得狰狞。
杜玉章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着。他脑中一片空白,又气又急又委屈,伸手就往李广宁身上用力打过去!
却不想李广宁正转过脸来。这一掌不偏不倚,正甩在李广宁脸上。
“……”
这一下真是毫不留劲。李广宁被抽得脸都偏到一边。他愣了片刻,才慢慢转过头。那一双鹰目圆瞪,眉头拧成川字,眼看就要发火——再怎样,他也是皇帝!被人掌掴,对普通人都是奇耻大辱,何况是九五之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