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他自己的名字传入耳中,他才骤然惊醒,推开了窗——
窗外,他正咬牙切齿记恨着的那个人,正声音朗朗地问话,
“杜玉章可曾起来不曾?你们去通报一声——就说他的夫君,来接他回家了!”
“……”
嘭地一声,窗子又被杜玉章给推上了。
“哎,玉章?”
却不料,这一声动静太大,惹得下面的人抬起头来。随只是惊鸿一瞥,但李广宁怎么会认不出那窗户后面白衣乌发的人,正是他要来迎接的心上人?
“玉章,你躲起来做什么?叫他们开门!我来接你回去了!”
杜玉章脸上顿时黑了。他本就心绪不佳,偏生李广宁语调中还带着股意得志满。
——怕是听了昨日淮何的通报,陛下就认为已经洞察了自己心事!竟然就这样洋洋自得地上了门,他是吃定了自己么?
“你快开门啊!将你夫君拒之门外,像什么话?”
——夫君?!
杜玉章的脸色更黑了。
“杜先生!这就是大燕皇帝?”
他脸色青红变幻,图雅早就看出端倪。少年一挽袖子,
“他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平谷关外都是我西蛮领土,这里不过是我们租借给大燕的一块飞地!给商户们做生意,却不是给他嚣张的!大燕皇帝又怎么样?呵,看我这就把他赶走!要是不走,我就一顿乱棍给他打出去!”
“什么?别乱来!图雅!”
杜玉章一惊。然而图雅已经气势汹汹冲出门外去了。
杜玉章赶紧推开窗。此刻图雅还没来得及下楼,李广宁却一直眼巴巴看着窗户。见到他露头,李广宁眼睛一亮,嘴巴咧得能看到一口白牙。
“玉章,你躲什么躲?是不是害羞了?这有什么啊……我来接你回去,是天经地义啊!快下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
杜玉章眉头皱起,脸色更沉。李广宁一愣,本来勃发的性质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那眼中光亮都不见了。他嘴角微微一撇,像是委屈了,却又强忍着,对杜玉章露出一个笑容。
见他这样,杜玉章一怔,心里突然酸楚起来。他嘴唇一动,几乎下意识就要唤他一句“陛下“——就在这时,图雅炮仗般冲出门外,几乎撞进了李广宁怀里。
“图雅,回来!”
“杜先生?他们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你放心,没事的!”
图雅说完,向杜玉章挥了挥手。李广宁就在一边,眼巴巴瞅着他,像只大狼狗。杜玉章看着这两个人,更加心烦意乱,再次关了窗。
……
“你在这里干什么?知不知道这里是我西蛮的地方?不管你什么身份,都不能在这里撒野!带着你手下人,赶紧走!“
这还了得?李广宁身后便衣侍卫们立刻往前一步,手掌全按在腰间刀柄上。就等李广宁一个手势,那就是利刃出鞘!西蛮这边自然也不甘示弱,也纷纷逼上前来。
气氛很是剑拔弩张。看样子,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怎么?你还真想动手?我西蛮男儿从不怕事!”
“这话说得有意思。你以为我大燕男儿,却有哪个是贪生怕死之徒么?”
李广宁看着对面那一排西蛮人,剑眉微扬,沉声喝道,
“让开!别挡我的路!不然,休怪我大燕兵强刃利,下手无情!”
杜玉章虽然关了窗,但心里还是担心的。他顺着窗缝偷偷往外看,正看到这一幕。
顿时,他额头青筋跳动,心里火气腾地就起来了。
一言不合就开干,这确实是西蛮人的风格。尤其带队的还是十来岁的图雅——这个年纪容易冲动,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对面那个一把年纪还做了好多年皇帝的,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呢?不知道大燕与西蛮维持今日和平,是多少人劳心劳力这么多年才换回来的吗?!
杜玉章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更生出了莫名委屈。他想,到底是金枝玉叶皇族贵胄!就不把别人一生心血当回事!若是因为你,这大好边关和平有了变故,我,我……
“算了。你一个小孩子,我不和你计较。”
却不想,窗外李广宁的声音突然软了许多。他的脾气杜玉章不是不知道,从来强硬跋扈。此刻却一摆手,叫身后侍卫退让半步,
“虽然我不怕你,可我今日来却不是惹事来的。让开些,我要找杜玉章。”
“你知道这是谁的地方?这是我们少主的别馆,岂容得你们大燕人放肆!”
听到“少主别馆”几个字时,李广宁眉心一拧,面色有点难看了。他抬起眼打量这建筑,像是在估量占地几许,价值几何。
看来看去,不但与他京城里的皇宫没法比,就算与他坐落在各地的几座行宫比,也逊色了何止一星半点。他神情立刻舒展了,笑道,
“嗯,他原本无处可去,借住你们的房子也是迫于无奈。这是我不好,委屈了他。不过今后,他是没必要再住在此处了。不过毕竟在你们这边借住了许久……我的人,却不能欠下旁人的恩情。今日,我便替他感谢你们少主收留——免你们西蛮三年关税,再赠布匹万卷,粮种万担,如何?”
话音落地,所有西蛮人眼睛都瞪大了。就连楼上的杜玉章也是一个屏息,震惊地看向李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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