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宁心里有点发空。他突然很想杜玉章在身边,最好能用力将杜玉章搂在怀里,才能将心里这块空荡荡的地方给填补上。
李广宁踏进庙里时,正看到杜玉章站在几个喜婆身边,看着她们手中什么东西。杜玉章偏着头看得仔细,面上带着好奇。
“玉章……”
“宁哥哥!”
杜玉章回过头,对着庙门方向笑。不知道是不是门外积雪莹莹,反射到了他脸上。李广宁觉着他眼睛在发亮。
“玉章,你在做什么?你……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好。”
杜玉章拎着一条红盖头,高高兴兴到李广宁身边来。他将手里那盖头展开——那不过是红色粗布裁剪而成,周围用黄丝线打了绺子,上面缝了些鸳鸯图案。看起来十分粗糙,杜玉章却认真地捧在手心里。
“原来这边有个习俗,祭拜这位偏位娘娘时需要再进行一场成亲仪式,是模仿当年他嫁给徐大人的场景。只是因为他是男子身,所以这成亲双方都要是男子。阿婆对我提议,说我们在这样的日子里投宿庄子,说不定是与这仪式有缘分。她问我们要不要亲身扮上,去扮演这个成亲仪式……宁哥哥,你说呢?”
他抬起脸,唇边眼角弯弯,带了点期待的光。李广宁心里突然一堵。他低声问,
“玉章,你愿意?你不觉得荒唐,不觉得……莫名其妙?”
“我……”
杜玉章嘴唇张了张,抿了起来。他低头看了手中盖头一眼,眼中那雀跃神色不见了。再次抬起头时,他语气如常,带着笑说,
“陛下说的是。咱们在外面这么久,胡闹习惯了。我……我也忘了陛下的身份,是不该做这种事。我也是一时兴起……”
“玉章,你很想去吗?”
“……也不是很想去。陛下不去,我也不去。虽说是随意找两个男子也行,可若不是与陛下拜堂……”杜玉章又顿了顿,摇头失笑道,“自然,是做戏,都是假的,胡闹而已。但就算是胡闹,若不是与陛下,我也觉得心里怪怪的。陛下,你在这里等我,我将这盖头给他们送回去。”
说着,杜玉章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一把攥住了。他吃惊回头,看到李广宁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手腕上拉力渐大,将杜玉章越拉越近,几乎撞进了李广宁怀中。李广宁的声音在杜玉章耳边响起,
“别送回去。朕愿意。咱们先在这里成一次亲,就当是个预演。日后,朕一定迎娶你为朕的……”
“陛下!别说了。”
杜玉章一下子捂住他的嘴。
“陛下,这就是一场胡闹,什么也不代表。就当是一场梦,咱们放纵一次,做一次梦,做完了就接着上路……陛下别乱说,更别乱想。行不行?”
“玉章,你……”
李广宁声音有些艰涩。他轻声道,
“玉章,朕是天子。朕说能给你个身份,就能给你。你若是不想要那是另一回事,可若是你想要,朕什么都能给你!你何必这样……”
“陛下!”
杜玉章打断了他,
“我不要身份。那对我没有用。若是我想要那个,早年陛下叫我入宫做个妃子,我为何不去?”
“那时候都是朕对你不好,而且妃位总归是妾,你又有和谈的抱负未曾实现。但现在我可以给你后位,也可以……”
“都一样。我真的不要。我只要我的宁哥哥好好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说罢,杜玉章伸出手,将李广宁的手握在掌心,
“宁哥哥,咱们走吧。”
……
阿婆听说杜玉章和李广宁答应了,显得很高兴。她似乎在这庄子里地位很高,这场祭拜也是她在张罗。在她的指挥下,两人很快被妆扮起来。
李广宁还好。不过是普通的新郎行头,虽然布料粗糙些,也不算特别合身。但好在他本人器宇轩昂,穿好了行头也叫众人眼前一亮。
杜玉章这边,身为“新娘”,倒被那些村妇婶子好生捯饬了一遍。多亏吉服本来就是给男子准备,尺寸宽大,他穿上倒不至于特别局促。只是那个布料,那个款式,实在是俗气。连李广宁看了都皱眉头,觉得难以忍受。
杜玉章自己照着镜子,也是一愣。他抬起手摸了摸那有点翘起的衣襟,和歪歪扭扭的刺绣,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显得一脸茫然。
李广宁将他拉到一边。
“这什么衣服?太辱没你了。我刚才问了旁人,也不是非要今日成亲不可。祭祀七日,哪一天举行这个仪式都行。玉章,我叫侍卫拿着你的尺寸去前面找个大裁缝铺子,好歹用绸子裁一身喜服。”
杜玉章这才回过神来,他用手摸着上面的贴片绣花,忍不住露出苦笑。
“宁哥哥,你觉不觉得……其实绣工差到这样,连是鸳鸯还是母鸡都看不出来,反而还挺质朴有趣的?”
“玉章,你是在逗我玩么?我可是记得从前你的宴会礼服,不过是刺绣的针脚勾花了一条线,你就不肯再穿了。当时我说没人会看得那样仔细,你却告诉我——别人不会知道,我心里却知道。我知道了,这一整晚我心思就都在那一根勾花的刺绣上,根本没心思管什么宴会了。这会子,你告诉我这东西质朴有趣?”
“那时候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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