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恩义?”乾详帝眼睛一眯,对徐恩义越发不满。
萧厉道:“徐丞相与宫殿修建确实无甚联系。不过据臣调查,丞相为我大周官盐商, 以粗劣的最下品物资,换得大量精盐。
比如这最下等的黄杨木料,一根定价十个铜板, 却以好料估值十贯,换取官盐二百斤,整整相差千倍。
除木料之外,粮米、果蔬、肉品、棉衣、石块……种种物资皆以好充次, 谋取暴利,使得我边疆士兵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使我国库滥竽充数, 折损严重。
圣上!徐恩义以公谋私, 暗自吞掉我大周多少银子。坑国坏民, 罪不可赦,绝不能姑息!”
大周建立之初实行的是盐官卖法, 由官方制盐,运到指定的地点售卖给百姓。
然而此种方法需要大量兵民帮忙运送,兵民不胜其苦,而且各地官员还以宵碱掺杂,谋求私利, 徇私舞弊者众多。
后来战事连连,无法满足边疆军需。便采取折中之法,指定盐商,盐商将粮草运送给边境缺粮的军队和百姓,再以军需的数额和里程,获得相应凭证,以凭证到指定制盐地收盐。商人再把盐卖给各地,赚取差价。
这种办法省力又省钱。国家相当于没有出钱就解决了军需缺乏问题,甚至会以卖盐的方式收取商人的粮食、果蔬、绵绸制品来充盈国库。
里外里,商人赚了一层差价。很多盐商并不满足于此,常以好充次,以烂品给士兵、给国家,以高价把盐售卖给百姓。
萧厉在北疆呆了很长时间,了解其中龌龊。士兵们吃不饱穿不暖,忍受饥寒打仗。
商人们置国家安危不顾,丧心病狂地攫取金银,令人心寒。
乾详帝听后震怒。他对徐恩义宠爱有加,徐恩义背后偷他的国库钱。
要知道盐税占国库收入的四成,是最主要的税收收入。乾详帝绝不允许有人在盐税上作怪。
“来人!把徐恩义下狱,择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朕亲自督办!”
这是乾详帝上位十九年,第一件督办的特大案件。朝堂上下官员无人敢营救丞相,这可是盐税大案,国库税收的逆鳞所在。
萧厉从北疆收集证据,宁长乐从卖给盐商物资的店铺收集证据,两方核对,徐恩义根本无法抵赖。
徐恩义盐税之案弄得朝廷上下风风雨雨,查办一个多月,证据确凿。皇上顾及长公主面子,只判了徐家抄家流放,留了徐恩义一条命。
大理寺狱中,二皇子萧昀准备好酒好菜,前来相送。
萧昀叹息道:“本以为能与丞相结为联盟,没想到丞相这么快倒下,实在让吾心寒又心疼。”
“殿下,老臣纵横官场二十年,生死有命,能活下来,已然是幸运。”
徐恩义干瘦嶙峋,神情颓然挫败,凄苦地说道,“希望殿下能顾念到老夫曾为您雇凶,将祸水东引给太子的苦劳。能否保臣一命,不受流放之苦。”
萧厉被刺杀,由他和萧昀共同谋划,本想得是一石二鸟之计,杀了萧厉嫁祸太子。
萧厉和宁长乐不仅逃脱,反给他致命一击。难道这就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吗?
他无力争了,只想能安度余生。他在老家存了十万两银子,希望二皇子能帮他打点狱卒,从押送途中逃走,派人护送保护。徐恩义心中隐隐有担心,他怕宁长乐不会放过他自己。
萧昀摆好酒菜,把碗筷递给徐恩义。
“吾做事不同于我那太子哥哥,别人对吾好一分,吾将千百倍回报。不过却也要担些风险……丞相之案,皇上重视得紧。”
徐恩义了然,顿了顿道:“老臣不会让二皇子殿下吃亏。太子有件极隐秘的事,若不是被公主窥见,怕臣也一直瞒在谷里。丽妃新出生的小皇儿,不是皇上的,是太子的种。太子风流,不仅是丽妃,春美人、淑嫔,还有几位后宫妃子,都与太子有染。”
萧昀大喜过望:“吾这个好哥哥,真是有能耐。丞相放心,吾定护您周全。”
-
宁长乐翻看商号账本,神色平平。
萧厉在旁读书,时不时偷瞄一眼。
“有话直说。”宁长乐头也不回地问道。
萧厉咳嗽一声,小声说道:“徐恩义今日要离开京城,送往宁古塔。你要不要去见最后一面?”
宁长乐隐忍谋划二十年,如今大仇得报,是否会想和徐恩义再说些什么。
“不用。”
宁长乐合上账簿,抬头道:“我让绣娘给你定制了几件冬衣。刚刚送来,试穿一下。”
“埃。”萧厉心里有些甜。明明心里就是有他的,他都没觉得冷呢,宁长乐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冬衣。
两日后。
宁长乐要去银号盘帐,临走前对萧厉叮嘱道:“这是宁氏银号第一次盘点,估计要三天时间。我要和花姨去各分店探查,顺便商量外地分店事宜。你莫要突然来访,吓得伙计都不知所措。过三日,我就回来。”
萧厉穿着崭新的圆领袍,爽快地应下。
宁长乐温柔含笑地看了萧厉一眼。转头后,眼囖却没有丝毫笑意,冷漠淡然。
久安背着个包裹,神情犹豫地看向萧厉,似乎想说什么,被宁长乐打断道:“久安,走了。”
久安回神,乖乖跟在宁长乐身后,出了府。
花仙儿早已恭候他多时,两人没有去银号,而是来到京郊的中野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