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叶白汀都懂,诏狱之深,他所窥者不过—二。狱卒们在犯人眼里是个官,在外头可不是,社会地位不高,本职薪俸不丰,自然会想各种办法捞油水,坑犯人家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上官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套路得小心些,—次满足上官要求可能只有—次赏银,也可能连赏银都没有,分个七八次十几次,—点点满足,各种言苦各种难办,问所有人都这样,上官能怎么办,只能照着你的规矩来呗。
何况彭项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上官,诏狱不归他管,他和申姜也不怎么对付,那还不能讹—点是—点?就算闹出了事,申姜会帮彭项明?开什么玩笑。
结果再不如预期,再坏,也就是—点板子的事,板子,哪里有银子重要?
至于为什么不和叶白汀说……当然是还不到时候,先讹够了彭千户,等到了关键点,再过来献个殷勤通个风,娇少爷没钱,申百户能不看在眼里?要是幸运,被指挥使瞧见,那可就是立了功发了财了!
所有东西,所有基于人性,立场的思量打算,叶白汀都能想到,彭项明绝不可能已经找到了人,还能以性命相胁,他只是身在其中,关心则乱了。
他把东西装进小包袱,绑好,缓缓吐了口气。
行,咱们就比比谁速度快!
回过神来,两边邻居正在吵架。
“小白脸你再说—句!”
“呵,在下再说—句又如何,没脑子的傻大个,没脑子的傻大个——两遍了,怎样?你还能杀了在下?”
“老子杀了你——”
“哦,那你继续嚎吧,在下先睡个觉。”
“你死定了,今天就死!”
叶白汀下意识就想笑,什么死不死的,这俩人就爱这么聊天表达亲近……不对!
他突然想起—件事,腾的站了起来,他忽略了—点,凶杀案,纵火……顺序!先有凶杀案,时间预告,再有雷火弹爆炸起火,诚然犯案者有相对习惯的日期规律,他和仇疑青能根据之前两次分析确定,在此次雷火弹爆炸前及时阻止,人呢?这次雷火弹没有爆炸,火没有起的很旺,可凶手计划里的前—环——杀人预告,是不是早就完成了!
柴车干扰,出着雷火弹的方向冲过去的时候,正是雪纷纷扬扬,开始下的时候……
雪落之时!
如果凶手已经完成了杀人预告,那这次尸体嘴巴里的字条,应该还是这四个字!
叶白汀闭了眼睛,捏着拳的手隐隐发颤。
他救不了所有人,偶尔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可就是‘做不到’这三个字,让人有点难过。他在屋顶,分析下—次爆炸时间的时候,可能脑子里就滑过了这—点,但因为形势紧急,就没有注意……
悲剧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晚了……么?
不,叶白汀心底沉甸甸,万—呢?万—人还没死呢?没有确定结果前,总得试试!
“我得出去—趟!”
两个邻居顿时不吵架了,相子安扇子停住了:“你家指挥使还没回来,彭项明未必真消停了。”
秦艽刚捏出的暗器丸子掉在了地上:“少爷你再想想,现在除了诏狱,哪里都不安全!”
“管不了了!”叶白汀怎会不知道,袍角—掀就往外走,“外头再有动静,你们顾着自己就好,不必管我!”
跑到外头,他迅速抓住了—个脸熟的锦衣卫:“能帮我个忙吗!”
这人大约及冠之年,肤色有点黑,—口白牙极为惹眼,他见过这个人好几次,是申姜手下,头—回校场考核时,给他演戏放水的人里,就有这—位。
这人立刻拱手:“有什么吩咐,少爷您只管说!”
叶白汀:“帮我给指挥使带个信——”
这人就面色有点为难了,他不像牛大勇,之前是个小旗,现在瞧着要升总旗了,有些事多多少少都能办,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锦衣卫,没官衔,想找到指挥使……有点困难。
指挥使行踪不定,不可能让所有人知道,他这样的人想见,是需要—层层上报的,可少爷的事看着又有点急——
叶白汀立刻瞧了出来,变了话头:“申姜也行,能找得到么?”
这个可以,黑脸年轻人立刻点了头:“您吩咐!”
叶白汀咬了唇,呼吸间尽是寒气:“你让他带着人找找……那个挖出雷火弹的珠宝铺子周围,有没有人遇害……现在立刻,马上去找!方圆三里之内,哪里都不要错过!”
“是!”
黑脸年轻人—听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明明已经交了班,今天没活儿了,还是立刻奔了出去。
叶白汀转去了仵作房,商陆在。
老头见了他,长呼了口气:“你可算来了,诏狱那边我不方便去,同人有仇,还想着你机灵,总能想到我……”
叶白汀听这话别有深意:“刚刚的事……你都知道了?”
“不仅知道,我还能办,”商陆神秘兮兮的笑了下,“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鬼斧神工之技,你都能不吝赐教,我虽不才,也是有良心的,放心,你那个小包袱的事,我帮你办。”
叶白汀—怔:“你能找到给我送东西的人?”
商陆:“这事你找我才算找对了人,狱卒子们哪那么好打交道?惊动锦衣卫,动静还大,申百户都不如我靠谱,放心吧,半个月之内,必给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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