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叶白汀叫住申姜,“这件事需得禀报给指挥使知晓,我对你的建议是,排查归排查,先保密,不要让别人知道,孟南星可能已经死了。”
“为什么?”
“先照做,”叶白汀顿了顿,“问指挥使的指示,他若也这样决定,你大概就懂了,但你要是在此之前就漏了消息出去……”
“绝对不会!”
见少爷的眼神透着冷光,申姜皮子立刻绷了起来:“这点事我都把不严,还当什么百户!”
叶白汀满意的看着他——嗯,孺子可教。
申姜就凑了过来:“那什么,少爷您看,我这百户也当了好几个月了,什么时候您给发发力,那千户……名额可是有空缺呢。”
叶白汀眉横目直:“这种事你不去问领导,来问我?我长得像是能决定你职位的样子?”
“那可太像了!”申姜心说我这百户不就这么来的,“少爷威武伟岸,胸怀锦绣,风华冠绝古今,在我心里那可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是天下第一智者,天下第一慧眼,天下第一仵作——”
叶白汀清咳两声,压了压手:“行了,低调,别叫人知道。”
申姜:……
早知道您好这口,我可以天天换不同花样拍马屁!
叶白汀又道:“马屁没用,还得看表现,赶紧干活去,你有了长进,积累了功劳,指挥使会不知道?”
“好嘞——”
申姜出来过问了下少爷衣食,让下面人好好伺候着,少爷今天嗓子有点哑,别又染了风寒,回头指挥使不得着急?
他一边继续分派任务,把少爷刚才交代的事打听清楚,一边空出点时间,亲自找指挥使传话,既然所有猜测现在应该保密,那就尽量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别过一个人的耳,但指挥使行踪成谜,并不是很好找……
仇疑青在干一件大事。
他在亲自追踪,看户部赈济雪灾的事如何操作。前面条陈批复肯定没问题的,一道一道,要经很多人的手,这里就下手太显眼,也太容易被人查出来,问题还是要落在实操层面,比如如赈灾银两出库开始,每个步骤都要做什么,要转几道手,经手人是谁,谁有机会从中动手脚?
赈灾银一路要经过很多地方,每经的这道手,又是怎么操作,如何进行防范安全,如遇水匪恶霸,损失消耗怎么算?每一次交接转手,需要什么手续?别人见银子少了,为什么会认?之后怎么处理?
最后落在贪污款上,说管修竹胆大包天,吞了大半银子,那银子总有个去处,他是花了还是藏了?花,花在哪里,藏,又藏在何处?可因为他的死,这一切都无从查起,案子告破,刑部和大理寺有功,户部清了蛀虫,可这笔款项,至今都没有踪迹,一句‘待查’就完了。
这次雪灾赈济款发往北地,北地……瓦剌可就在北面。
目前他了解到的信息里,瓦剌细作蠢蠢欲动,李宵良身上似乎有很多任务,联系贺一鸣就算一条,按理说江南水患发在去年,跟北方没关系,但他怎么感觉都有点微妙,这么多年,生死瞬间不知经历凡几,有时候直觉很重要,绝对不可以忽视。
他正追着前方一支运银小队,突然队伍停了下来,领头的点了几个小兵,开始往回走。
发现他了?
仇疑青并没有动,只是单手吊在一棵积满了雪的树后,大树树干足以将他身影遮得严严实实,他的动作很轻,很细微,枝干上的雪也没有簌簌下落,环境不见任何异常。
领头的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并没有走,不是发现了有人,而是要方便。
……
北镇抚司这边,也迎来了客人,正是刑部侍郎,贺一鸣。
牛大勇找到叶白汀,愁的不行:“怎,怎么办啊?指挥使和申百户都不在,这才过完年,有些人也还没回来,他往里闯,咱们这没合适的人接待啊!”
关键是客人身份特殊,就算能拎得出人来接待,跟少爷不熟,也不一定愿意帮忙,还能护的住!
叶白汀放下手中的尸检格目,慢条斯理的脱下罩衫:“怕什么?我们知道指挥使人不在,别人未必,去,把相子安叫出来。”
“是!”
“等等,人现在在哪里?”
“好像是冲着档房去了?”
问出贺一鸣在哪里,叶白汀也没直接去对线,因他现在的身份……就算有了锦衣卫的小牌牌,也是正在改造中的诏狱囚犯,跟人家刑部官员到底不匹配,还是曲线救国的好。
他心下转了一圈,去往档房的半路,还发暗号,叫来了狗将军。
“汪!”狗子最喜欢和少爷玩,当然立刻就来了。
叶白汀把它从头到尾撸了一遍,撸的它真打呼噜:“今日你休假,陪我玩一趟好不好?”
“汪——呜?”
叶白汀捂住了他的狗嘴:“嘘——咱们悄悄的过去,不教人知道。”
狗子听懂了似的,拿脑袋顶了顶他的肩膀,眼睛又黑又亮。
叶白汀走到档房的时候,里头都吵起来了,明确的说,应该是贺一鸣单方面的和里面文书吵起来了。
阳光透过窗槅,落在房间里人的脸上,贺一鸣手负在背后,言语铿锵,盛气凌人,愣是以一副斯文文人的姿态,表演了一出咄咄逼人,档房文书都快疯了,憋的脸通红,愣是不知道怎么回这文绉绉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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