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汀干脆抢过烛盏,走到近前,高高提起:“我来。”
高一分,矮两分,侧三四,斜五分,他总能恰到好处的找到角度,方便仇疑青施为,二人没有交流,叶白汀也从不会挡住散过去的光,仇疑青只要认真盯着墙壁,照自己计划来就好。
下一手落点在哪里,面积需不需要外扩,往上还是往下,往左还是往右,砸几下,轻还是重,用什么角度,根本不用说,他们脑子里就能想到一起去,默契非常。
很快,墙壁被凿下去一层,显现出了更多骨头。
头部骷髅,肋骨森森,手臂垂弯,下肢骨长……这就是一具人体骸骨。
徐开似乎非常惊讶,喃喃自语:“这……怎么回事?怎会?这里……怎么会有人骨?”
叶白汀提着灯盏,淡淡看向他:“管家对此毫不知情?”
“我怎么会知道?”徐开赶紧摆手,“你不会以为人是我杀的吧!”
叶白汀眼梢微眯:“只是发现一具骸骨,因何进了这面墙,谁都不知道,我可有说过是杀人抛尸?徐管家因何这般紧张,果真对此一无所知么?”
徐开:……
他擦了擦汗:“是小人着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顿了顿,又道,“小人真不知道这里还藏着个……人。”
叶白汀:“可我记得,这暗道是徐管家亲自看着人挖的。”
“这……”
“怎么,昨日自己亲口说过的话,也能忘?”
徐开皱了眉,神情颇为焦急:“小人未有撒谎,暗道的确是六年前,小人接老侯爷命令,亲自盯着挖的,可小人不是铁人,中间总有休息离开的时候,这‘人’怎么进去的,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若知道,指挥使往下走就该拦着了,撒谎的话定也早早备下了,缘何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叶白汀:“你方才不就拦着了?”
徐开:……
“这……只是一时着急,不想暗道被破坏,回头主子们责小人的不是。”
仇疑青将铁锹放在一边:“你说你进来,并非使用暗道去往它处,是来打扫的?”
徐开:“是。”
“应恭侯府从上到下,都说暗道早已封存,并未使用,连大夫人都只是年前用过一两次,此处既然无人来往,有什么可打扫的?”
仇疑青盯着徐开:“你真是进来打扫的?”
徐开:……
一个两个,都不是好糊弄的人。
他叹了口气:“……主子用不用,也得打扫干净不是?咱们下人干的,不就是这个活,万事得想到前头,以防万一……墙里这个事,小人真不知道,刚才也吓了一跳……”
叶白汀看着站在面前的管家,长脸,细眼,相貌很普通,额角有汗,眼底有慌,看起来就像是正常反应,没什么问题,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总觉得这个人撒了谎,一定干过什么,或者知道什么。
眼下这个境况,对方不可能会说,叶白汀也不着急,之后有的是时间磨,刚刚仇疑青在敲墙壁的时候,已经发了暗信,不久锦衣卫小队就会过来,有人盯着,徐开想跑也跑不了。
他干脆回到墙面前,仔细看里面的骸骨。
一边看,还一边悄悄靠近仇疑青,低声问:“昨天……怎么没动?”
既然发现了,昨天为什么没挖?
仇疑青也学他,声音压的低低,几乎就落在他耳畔:“当时只是感觉不对劲……晚间回北镇府司,方才想起有这样的可能,便叫你一起过来。”
这次叶白汀没有提灯盏,仇疑青早一步拎了起来,他个子高,手臂长,调整远近站好,视野更加清晰。
叶白汀观察片刻:“你觉没觉得……”
仇疑青颌首:“此人姿势有些奇怪。”
叶白汀点了点头:“为什么是坐姿?”
一个人意识清醒,不可能乖乖被活埋,总会挣扎,这种乖乖的坐姿不对劲;类似的案件经验,死者大概率都失去了意识,或昏迷,或死亡,下手人为了操作方便,一般都是随便扔,砌进墙里也一样,死者姿势或趴或躺,可能有一定幅度的变化,整体感觉不会偏差特别多,也不可能是这种乖乖的坐姿。
这就很奇怪了。
仇疑青:“可能看出什么时候埋的?”
“很难。”叶白汀摇了摇头,没有现代的精密仪器做分析,他只能凭经验,再仔细观察带回去的砌墙土,“我会尽力。但……”
他伸手轻抚墙壁:“这里宛如一体,边缘没有明显分割痕迹,不仔细观察都品不出不对劲,如此浑然一体,绝非短时间内可以形成。”
这种泥水墙里出现尸体,无非两个可能,一是墙面在修的过程中,尸体同时埋了进去,一是墙面做好后,别人抛尸之时想到了这里,挖了个坑,将人埋进去,再重新填好。
后一种实施起来难度更大,也并不算方便,破坏了的东西很难恢复如新,挖过的坑也是一样,尽管用的是一样的土,填回去时颜色角度,也会发生微妙变化,很长一段时间里,看起来会非常违和,绝对不是浑然一体。
而要达成现有效果——
“暗道在地下,至少需要两年。”
也就是说,这人死,至少在两年以前。
已知应恭侯府现在有两个‘意外身亡’,当时只能凭衣服认尸的人,一个是应白素的丈夫,史学名,另一个是家中二老爷应溥心,这具在暗道里发现的骸骨,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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