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人怕更狠的人,慢慢的,她日子竟也过得下去了,开了家包子铺,不知怎的,认识了山匪,看起来还和人关系很好,别人就有说头了,说她是女土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开的是人肉包子店……”
“她这样过日子,显然是交不到什么知心朋友的,再后来,赌鬼爹死了,又摊上一件倒霉事,撞到老侯爷手里,老侯爷用了点手段,把她保下来了,但有一个要求——她得跟他的二儿子应溥心成亲。”
富力行缓缓啜着茶,叹了口气:“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法子?就嫁了呗。可侯府什么地方,处处规矩,样样板正,她一个野丫头长大的,哪受得了?听说还没搬到京城时,就经常在家里搞事,气的老侯爷跳脚,还和土匪仍仍然有来往……”
叶白汀静静听着这些话,若有所悟:“厂公的想法是?”
富力行盖上茶盏,放到桌上:“蔡氏并非真心嫁给应溥心,也谈不上喜不喜欢,她心中怎么想,会干什么事……少爷应该能猜到?”
叶白汀沉吟:“厂公认为,蔡氏就是本案凶手。”
“咱家案子虽办的少,各种场面见识的多啊,蔡氏可是从杀人现场冲出来的,能脱得了干系?或许所有手段,都是她故意混淆视线的,比如这个失忆——”
富力行神秘一笑:“江湖中有一种药,叫尘缘断,吃下去就能尘缘尽忘,什么都不知道,包括自己是谁,但能唤醒。这种药需要药引,药引是断尘缘的劫,也是引尘缘的路……”
叶白汀眯了眼梢:“也就是说,吃了尘缘断的人,用的什么药引导致失忆,再服用相同的药引,就会想起来。”
富力行颌首:“少爷聪慧。咱家认为,蔡氏现在失忆大半是真的,就是吃了这种药……她早就打算好了的,没准就是杀完人,故意为之,事后什么都不记得,说不知道,真的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无辜又可怜,官府当然找不到破绽,待事情过去,她吃了同样的药引子,恢复记忆,不是很完美?”
班和安:“富厂公可真是见多识广,此等江湖东西都知道。”
呵,莫不是用过?
富力行心说咱们半斤八两,当咱家不知道你暗里的黑手段呢:“案件真相,咱家不敢笃定,只说有这样的可能。”
班和安:“徐开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你看看老三身为庶弟,对应白素做的事,他能坐得住?”
富力行:“可前几天不是又发现一个死者?难道也是因为应白素?班厂公是不是该考虑周到些?”
班和安就笑了:“你怎知咱家考虑的不周到?当年应白素被逼着嫁出去,侯府里的爷们,可是人人都有‘功劳’的。”
叶白汀:……
你们一个个都说对案情不熟悉,这不是什么都打听到了?
他想了想,道:“不管二夫人蔡氏,嫡长女应白素,管家徐开,其实都对侯府没什么感激之心,甚至有相当浓烈的恨意。”
本案动机可能不是情,是恨?
细想想,二夫人卢氏也是,只看当年抗婚多激烈,就知她的观感,一定不喜欢。
“可惜侯府规矩大,篱笆扎的太严,再多的咱家就不知道了。”
“若北镇抚司有需要,随时可寻东厂帮忙。”
叶白汀微笑谢过:“有劳厂公操心,但是不必了,份内之事,锦衣卫自会料理。”
富力行:……
班和安斜了他一眼,该!叫你话多,打脸了吧!锦衣卫的本事你不清楚,还想插手染指?
富力行强行挽尊:“都是为今上分忧,为大昭办事,不敢说操心,唯盼案子早日破解,还事实真相,慰亡者魂灵。”
话说的这么好听,叶白汀当然也要拱个手意思一下:“厂公好意,我先替锦衣卫记下了。”
“指挥使那里—— ”
叶白汀微笑:“自会好生转告,两位厂公的好意。”
正事说完,宾主尽欢,不好立刻提告辞,班和安道:“近来听闻少爷露了手本事,可在人头骨之上,以软泥填皮肉,复原死者容貌……可是如此?不知咱家有没有这个荣幸,走近一观?”
富力行立刻跟上:“不瞒少爷,咱家也有些好奇。”
叶白汀:“两位有兴致,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藏的,请——”
颅骨复原是技术,不是秘密,不管谁想看,他都愿意大大方方摆出来,就是想学的话,可能有很大难度。
仵作房光线不怎么好,温度也偏低,气味不让人愉悦,这项工作叶白汀直接在暖阁里做的,他伸手,将两位公公请了过去。
暖阁窗明几净,光线很好,隔了外面的风,阳光照进来,有融融暖意,在桌子上铺了层淡淡光晕。桌子是略长的案几,有小抽屉,被他暂时征用做了工作台,大大小小的宣纸几乎铺了一桌子,上面有各种计算记录的数据,不同的文字符号,除了他自己别人,别人都认不出来。
还有大大小小不同的尺子,用秃了的炭笔,废弃的纸团……
不能用整齐干净来形容,严格说还有点乱。可这种乱并不难看,是一种乱中有序,让人心生敬畏的场景。
颅骨复原工作尚未结束,只能看到一个雏形,脸,鼻子,额头,下巴,这几个地方的弧度很明显,五官还不是那么明朗,用的黄黏土晾干了有些发黑,看起来仍然有些吓人,却比白森森的骷髅头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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