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于联海摇头,“他纵才华满腹,现在也只是个书生,未经大考,没有官身,同样没资格参加。”
“贺一鸣呢?当日可在?”
“我随耿大人过来的时候是没有的,至于之后……我不清楚。”
叶白汀:“你既和郁闻章是好友,来这里一遭,知他在这里,为何不见面?”
“没有不见啊,”于联海道,“我们早早通过信,约好了的,我连假都请好了,只待正事办完,耿大人离开,我便自由了,可去看望郁兄,还说好在他那里留宿的,中间就没必要着急么,谁知我正在外头忙,他就没了……”
“五楼小聚之人,中间可有离席?”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叶白汀想了想这聚会的几个人:“你刚才说聚会中有一个,是去年考中,入翰林院的庶吉士……胡安居,你和郁闻章都曾参加去年大考,和他可认识?”
于联海脸色不怎么好:“认识,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平日不见多背几页书,学习很是惫懒,在外才华不显,就是考运着实不错,一飞冲天了。”
“你瞧不上他?”
“呵,我哪敢啊,世道如此,管你平时才华怎样,只要过了大考,有了官身,立刻就不一样了,别人是官,我就得敬着,谁叫咱没那个本事,有那个运气呢。”
申姜远远瞧着有锦衣卫小兵走过来,低声朝叶白汀和仇疑青道:“少爷,指挥使,眼看饭点都要过了,咱们去用个斋饭?”
下面人查东西也需要时间,叶白汀懂,看仇疑青:“指挥使看呢?”
仇疑青:“走,先用饭。”
斋饭是分开吃的,叶白汀和仇疑青去往饭堂,申姜并没有跟来,扣着于联海到别处,有其它安排。
百佛寺气氛庄严肃穆,一路走来,叶白汀对这里最大的印象就是安静,慈悲。寺庙的功能区划分很严格,前院香客,佛塔所在,僧人们住行,以及供外客赁院小住的地方,分隔的很清楚,看守也很严密,保证互不打扰,他专门问过,这里后山的院子赁给学子住,所收租金非常低,且持续了很多年,僧人们是真的在做善事。
这里连饭厅都是隔开的,香客们可以在外客区点斋菜,僧人们在自己的生活区有专门的饭堂,不过条件就比较清苦了,远不如提供给客人们的,食材上会更丰富。暂住后山院子的人,吃的是和僧人一样的斋饭,不过用饭地点就更随意了,也并不和僧人一起。
总的来说就是,租客只是租客,短暂在此停留,僧人们只提供一些便利,彼此并不熟悉,也谈不上交情。
叶白汀和仇疑青脚步未停,一路从外客区到僧人饭堂,路遇僧人都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见到锦衣卫指挥使也没有紧张不安,仿佛他们和普通的香客没什么区别,会尊敬,会礼让,会配合做事,但不会害怕。
在这里走一走,仿佛心都能跟着宁静下来。
叶白汀对这里印象很不错。人的思想状态会在行动里有所投射,如果这里仅仅是一个,令人心找到归处的安静桃源,那在这里下手杀人,玷污这片安宁的人,行止何等卑劣。
桌上饭菜很简单,馒头,青菜,冬笋还有粥,叶白汀吃得很慢,仇疑青也一样,中间还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叶白汀都还没吃完。
“很喜欢?”他看着小仵作。
“粥很清甜,熬的时间很长,”叶白汀抬头看他,“正好也等等你。”
寺庙是死者的死亡现场,勘察工作很多,仇疑青自己也有很多统筹指导工作,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僧人们配合工作,他们也不能太过打扰,今日把集中能做的事都做了,稍后就可以减少人手,以便服跟查,以免僧人难做,香客难安。
遂今日肯定是特别忙的。
仇疑青摸了下叶白汀的手,还好,不凉:“累不累?”
叶白汀摇头:“还好。”
一顿饭吃完,饭厅已经空了,几排长桌,除了叶白汀这里,再没有旁人。
申姜回来了,嘴里叼着馒头刚好啃完,见四下无人,还有锦衣卫警戒,过来报告:“我打听到了,那天贺一鸣还真来过!”
叶白汀见仇疑青没一点惊讶之色:“你也知道了?”
“不难推测,”仇疑青道,“他之前因重大失误,官降三级,几日前因功擢升,重新成为刑部郎中,自是走了些路子,想要人脉助他,心思必要用在暗里,人性幽微之处,大考在即,谁家没个参考后辈,此处文昌灵盛,他会过来求一道签,很合理。”
“竟然升的这么快?”
官降三级的事,叶白汀知道,这事有他的助力,北镇抚司正月里办的户部案子,当年管修竹的死,就是贺一鸣故意仓促结的案,虽刑部侍郎和刑部郎中不一样,中间差着层级,可刚受了罚贬了官,立刻又能升一阶,贺一鸣可真是好本事。
“可不是怎的,好像通了吏部尚书的路子,那位有个孙子今年也要参加大考,贺一鸣过来应该是卖个殷勤,挂个红绳求个上上签的!”
申姜跳过来,坐在桌边:“不过他这趟来得快,去的也快,似乎没想着惊扰任何人,行事非常低调,我问了一堆人,除了大殿那边请香祈福解签的僧人,其他人好像都没有见过他,如果他真有心做什么事,时间有些仓促,必是有备而来……但这个不重要,稍后我会继续跟查细节,重要的是另一桩,本次死者郁闻章,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是吧?我刚刚打听到,三个月前,也有个人从高处跌落,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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