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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会尽快让人送尸检格目过来。”
    叶白汀转身很干脆。
    花船上发生命案,已暂时封存,没有指挥使令,不会随意放人,需得全部问过话,排查完毕才能离开,叶白汀当然不在此列之中,根本不用拿出自己的小牌牌,守着船梯的小兵就放了行。
    他半点没耽误,迅速和队伍一起,回到北镇抚司,让人将尸体送进仵作房。
    调整烛盏数量及角度,燃苍术皂角,醋熏,清水及酒备用,着罩衣,戴手套……
    很快,所有准备工作就绪。
    自己的地方,更熟悉,更安静,也更顺手,光线方面亦完全不需要担心,在使团过来之前,他就寻了当地擅琉璃,或擅磨镜的匠人,利用各种反射原理,可以保证在夜间,仵作房也会光源充足,房间很亮,视野处处清晰。
    “死者樊陌玉,身高五尺三寸,体型偏瘦,发髻微散,着月白绸衫……”
    再次检验死者身上尸斑,尸僵,角膜等处状况,死亡时间非常清晰,乃是新死,恐就在三楼酒宴进行时遇害,死因也非常明确,后肩下中箭,入体颇深,伤及内腑——肺或心脏受此重创,死亡会非常迅速。
    叶白汀并不着急,检验非常仔细,先从尸体外表,看有没有什么隐藏在细节里的,此前没发现的信息。
    死者鞋底有血迹,非常新鲜,这个新鲜指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被污染的程度。这双鞋并非新鞋,明显走过很多路,鞋面微宽,鞋底有一定的脏污积累,但血迹几乎覆盖在这些脏污痕迹上,并没有新的灰尘杂物掺入,让血渍变的模糊,或颜色变化……
    很明显,鲜血,就是死者最后踩到的东西。
    如此,甲板上被擦蹭的血迹也有了解释,就是死者自己的血。
    当时现场应该是这样子,死者出于某种原因,走到船尾,靠近船舷,离水面很近,并不知与此同时,背对的方位,三楼那个开窗的房间里,凶手已经调整好弓弩,抬臂瞄准,且很迅速的扣动了机括,箭矢速度非常快地钉进他左下肩,几乎贯穿他的身体。
    这个时候他可能痛呼出声,也可能声音不大,但花船上非常热闹,鼓乐声,客人的调逗声,姑娘的娇笑声,几乎一刻没停过,嘈杂环境遮掩,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声音。
    这支箭伤及肺或心脏,会让他立刻流血,血会顺着身体往下滑,或者直接滴落在地面。这支箭冲力又很强,带着往前扑的惯性,以他此刻状态,不可能稳得住,遂挣扎了一下,身体跟着往外扑,跌滑到花船外侧,又很巧的,被腰身横栏拦住,卡在那个位置。
    而这个脚底挣扎动作,自然而然地,会踩到他刚刚滴落在地上的,自己的血,是以甲板上,便有了擦蹭过的血迹。
    痕迹是他中箭瞬间造成,而非从它处带来,花船其它地方是否有血迹,可以不必重点排查了……他迅速将这点记下,准备稍后让人带给仇疑青和申姜。
    接下来是死者衣服,和露在外面的手脸。
    死者身上衣服很干净,除了跌下船舷明显造成的褶痕,和顺着伤口洇开的血迹,没有其他脏污,没有呕吐过的痕迹,没有不小心撒在衣襟上的酒菜,味道很轻。
    他的鞋底有血迹,鞋侧和鞋面却很干净,衣角也是。
    他的手臂,颧骨侧,掌心,都是跌摔到船外,因意识无法把控身体,擦蹭出的伤痕,碰到哪就在哪,自身无法抵抗。
    所以……死者不存在意识迷离,走路踉踉跄跄的状态,他不需要时不时找东西扶手,在掌心手肘上留上脏污或小擦蹭,也不会踢踩到不合适的障碍物,鞋子或歪或蹭擦到灰尘脏渍,他很清醒,走路和正常人一样。
    他可能饮了很多酒,但并没有醉,他从三楼菡萏阁离开时,意识是清醒的,不存在什么喝大了,醉了困了,撑不下去的情况。
    那他为什么离开?受了委屈,还是有了些不愉快,在酒宴现场待不下去了,故意找醉了的借口?
    叶白汀想了想,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
    今日在船上,不管是两位厂公,潘禄的话,抑或是姚娘子话中隐隐透露出来的意思,都表明了一件事,樊陌玉此人,可能从官阶上说,不算太高,但他办的是肥差,实差,地位有些微妙,不可能有人故意为难他,他也不至于在酒席间不愉快,呆不下去……那就是自主行为了?
    比如有事要办,或者与人有约,到时间了,不得不离开,总得找个面上好听的借口,借酒意散一散什么的……
    可他接下来去的地方,意识清醒,目的明确,一路走到的地方,却是船尾,那里灯光昏暗,甚少人去,是花船上最偏僻,最不上档次的地方,他去哪里做什么?
    叶白汀很难不想到今日口供里最重要的三个字:打哈欠。
    死者假借‘醉酒’出来,什么干呕难受,昏睡难抵,所有在房间里表演的酒醉行为都是假的,打哈欠却不一定,困了的人会打哈欠,酒醉却未必,他真是醉得昏昏欲睡,所以才打哈欠?会不会其实是什么瘾犯了?
    那这种事就很私密了,当然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来。
    可找一间安静不被打扰的房间很难吗?对别人来说可能不简单,花船生意很好,空房间不好订,对死者来说却未必,他身份足够,也不差钱,为什么不就近寻个房间,偏要去船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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