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汀起身,胳膊还有些疼,但是不要紧,上面缠的纱布清爽干净,有淡淡药香,已经被上过药了,疼痛很轻微,更多的反而是酸麻感,完全可以忍受,比昨晚好了太多。
转过屏风,他才发现,为什么感觉水声这么近,房间里摆设这么少,因为这就不是一个房间,他也不是在池塘边,而是一个……凉水亭?
亭子造的很大,四面开阔,别说装一张床榻,再放两个也绰绰有余,只有一边类似‘门径’的过道能看到远处风景,其它都是水帘,有水车在水池里不停滚动,连绵不绝的水被抽到亭子顶端,再从四面落下,好像小型瀑布,阳光在瀑布水珠上掠过,角度微妙时,甚至能看到漂亮虹光。
叶白汀以前看过一些古代相关的文献,比如古人如何纳凉,除却去往高山避暑或用冰,大多是靠房屋的特殊建造结构,比如墙要厚,通风有各种门道,也有一种凉水亭,把活水抽到亭顶,水不停轮转,就能随时带走炎炎热气,送来水气清凉,保持温度宜人。
只不过文献上看是一种感受,亲身在现场又是另一种感受。
他回身看了看刚刚睡过的床,那个床帐……除了防蚊防风,应该也有防潮雾水气的效果?
不过这床帐很新,床也是,亭子里虽没什么漆味,可各个截断面,转弯的地方,都没有任何磨损——这是新造的?
“醒了?”
仇疑青从远处过来,手里拎了个食盒。
叶白汀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身为指挥使,仇疑青在人前总是端肃的,稳凝的,身上衣服总是一丝不苟,以玄青暗色系为主,他很少穿浅色绸衫,还穿的这么薄,风一吹,都能眼眼看到他胸腹的肌肉轮廓……以及包扎的纱布痕迹。
“你的伤……”
“怎么不穿鞋?”
仇疑青剩下食盒,过来就把他抱上了榻,握住他的脚,拿过袜子给他穿上:“天热也不能这般贪凉。”
叶白汀下意识脚往回收,反而被握得更紧,仇疑青声音微有低哑:“别处任性可以,寒自脚入,袜子不可以不穿。”
二人目光对上,指尖触感更为清晰,一粗糙一柔润,摩擦时身体似乎能为之战栗,脸也忍不住烫起来。
“咳……”
叶白汀先别过了脸,视线放到远处食盒:“给我带的饭?”
仇疑青给小仵作穿好袜子,将他抱到桌前,端来水盆,给他也给自己洗了手,方才打开食盒:“姐姐说,晨间需得食的清淡。”
里面是一瓦罐粥,熬煮的清香微甜,一闻就知道味道不错。
叶白汀正好有些饿了,伸手给自己盛了碗,也没忘仇疑青,给他也盛了:“我姐姐呢,她可安好?”
“很好,只是竹枝楼忙,她不得空闲。”
“双胞胎呢?可都没事?”
“都没事,因昨夜‘受了惊吓’,拒绝上课,让人去书院请了假。”
叶白汀注意到仇疑青下巴绷得很紧,脸色有些不好,以为他身上伤口疼,便又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姐夫呢?昨夜他都没有出现,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仇疑青‘嗯’了一声,声音更淡:“他正在试图融入三皇子组织,三皇子也的确缺他这样的人才,但信任需要构建,昨夜所有人都能动,他不可以。”
叶白汀心下一转就想明白了,打入对方组织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姐夫能进去浅层,是因为他的身份在对方那里是透明的,且非常有用,别人看着眼馋,想要深度合作,必然会另加试探,昨夜姐夫不动还好,如果动了,这个机会也就彻底的消失了。
“所以……昨夜我姐姐的危机是真的,但不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她只是三皇子抛出来的饵,钓你,也试石州,三皇子未必想下杀手,石州也有令死士保护在侧,但当时危机忽至,无法提前预警,后刀剑无眼……会不会有危险,也不一定。”
叶白汀沉吟:“那我也算没白去?”
“三皇子目标是你,你若没有被那两封信引去,他还会另想它法,”仇疑青眸底墨色浮沉,“你终会被他调走。”
“还好昨晚有惊无险……”
叶白汀舀了一勺粥:“你呢,你的毒怎么样了?”
仇疑青:“大夫说,因前期精力损耗不大,此毒对我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小,药方已经换过几轮,天缕兰心也拿到了,只要接下来按部就班服药,对方再来这一招也不必再怕,他们可能会短暂影响我情绪,但无法控制我。”
叶白汀很有些惊喜:“隆丰商行那个药……拿到了?”
“三皇子下这种手,石州自也不会做吃亏的买卖,”仇疑青道,“趁三皇子在外‘忙碌’,他去隆丰商行,深入藏库,把天缕兰心给换了。”
叶白汀睁大眼:“……他做个了假的?”
仇疑青颌首:“嗯。”
心下转两圈,叶白汀就明白了,姐夫这是故意的啊,反正也只是潜伏,不会在那边待多久,做什么小动作都不会愧疚,天缕兰心是仇疑青必用的解药成分之一,也很难找,三皇子不定怎么拿到的,没准就是和瓦剌那边交易得到的,就为有一天能控制仇疑青。
这种药藏在深库,必不可能卖出去,也不会时时拿出来看,只要确定它在,仇疑青没办法得到就行,现在姐夫把药偷了,放了个假的在那里,三皇子不知道,没准还会沾沾自喜,认为以后还有操控仇疑青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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