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在精神病院甚至不算离奇。
一位精神病患者A今早突然坚定地认为自己是B,在食堂吃早饭时,该患者A遇到了患者C,而C是B不共戴天的仇人。于是A就故意制造了混乱,并趁看护人员不注意,溜进后厨偷了一把菜刀,将C残忍杀害。
现在A已经被送进了加护病房由专人看管,医生正在诊断他的精神状况。
詹一烨的笔盖啪嗒啪嗒敲在硬壳笔记本上:“人证物证都在,现场也有监控证明这场凶杀案的犯罪人确实是A,但有一点奇怪的地方。根据A目前对医生陈述来看,他认为自己就是B,且说出了B的许多生活细节,家庭背景甚至银行卡号。而他说的那个B不是虚构的人,是前几天死于白桦路失火案的四十岁男子。按照今年14岁的患者A的供述,他之前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被C杀害,C却因为精神病逃过死刑,所以他来复仇了。”
顿了顿,詹一烨补充道:“在这之前,A和B并不认识,亲人朋友之间也没有任何关联。”
何荣晟努力捋清人物关系后,犹豫着说:“这是……借尸还魂?”
说完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双手抓住了旁边冉喻的胳膊。冉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别怕。
一阵凉风吹过,在场的其他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远处有隐隐约约的野鸭声嘎嘎叫着,混合在山野呼呼的风声里,显得更加模糊。丁台泰岔开这个不科学的话题,对冯院长说:“上次我们抓了很久,听到叫声,但就是没发现有野鸭,鸭毛都没有。但这声也不大,应该不影响吧?”
冯院长哭丧着脸叹气道:“白天还好,就这么偶尔叫几声也无所谓。就是到了半夜三更的时候,山风吹得大一些,野鸭嘎嘎的声音夹在里头也显得更响,有时候跟人在哭似的,还挺吓人的。好多病人听到这声音就闹得更厉害了。”
现场看完了,冯院长带着警员们去看了患者A。
就像冯院长和主治医生说的一样,A有着十四岁的面貌,举手投足间却是一位失意中年人的模样,一脸悲愤地讲述自己无法替儿子讨回公道的绝望。
离开病房后,一直旁听没有说话的娄越忽然对丁台泰说:“丁队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丁台泰慌忙答应:“您请说,我们警卫队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我想请丁队长把您手下的冉喻借我用几天。”
娄越的目光扫过来了,不知为何,何荣晟总觉得那目光的落点在自己的手背上,甚至要生出刺来。对危险十分警觉的何荣晟立刻松开自己一直抓着冉喻胳膊的手。那道目光这才悠悠转移,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督察队办事向来不需要向别人解释。丁台泰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点头说:“没问题,您随便用,不用客气。”
眼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就要落入魔窟,何荣晟急道:“队长……”
娄越打断了他:“这位警员叫何荣晟对吧,我现在要跟冉喻去办点事,你方便一起来吗?”
“好。”何荣晟咬咬牙,一口答应。
剩余的扫尾工作就由丁台泰詹一烨等人完成,娄越带着高大威猛的副队向安详,以及刚借到手的两位警卫队员,坐车离开了精神病院。
向安详开车,娄越坐在副驾驶上,偏了偏头,看着后视镜里的冉喻说:“你刚才一直没说话,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法吗?你觉得那个患者A是在发病吗?”
冉喻瞥见了后视镜里的目光,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不是。”
“那你相信借尸还魂?”
“也不是,”冉喻说,“虽然很不科学,但我总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他就是那个中年男子B。”
“另一位警员呢?”
何荣晟:“我还是相信科学,A本来就是精神病人,出现幻象或者人格分裂的可能性更大。”
娄越偏过头,看着后座的两个人:“可是,如果A就是B,这种事情也能有科学依据呢?”
冉喻和何荣晟一起看向娄越。
娄越又坐正回去,看着挡风玻璃外的砂石路说:“之前主城内有位著名的科学家叫元琼,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他曾经做过一项实验,融合并同步记忆,就像把两个人融合在一起一样。最后的效果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样。”
车内一时间非常安静,只能听到路上的小石子弹到车壳上的清脆敲击声和娄越舒缓低沉的嗓音。
“这个人过于有想法,现在宁愿去做一个流浪汉也不愿意去做官。科研部的部长几次三番亲自邀请他回到研究所,都被拒绝了。”
“他讨厌目的性很强的人,喜欢有趣的、非功利性的人和事,所以接近他的人越简单、越没有想法越好。”娄越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一下,“我试图去套过近乎,但他总是毫不留情地把我赶走。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借你一用。”
娄越没说是谁,但车里的人都知道是在说冉喻。
冉喻不懂就问:“你是在骂我头脑简单吗?”
何荣晟听到这话,心里一惊,暗自责怪自己忘记给冉喻培训如何跟可怕的领导说话。可能是第十支队的丁太太队长跟队员间从来不摆谱,何荣晟对冉喻的入城社交技能培训竟遗漏了如此重要的一环。
何荣晟担心这个传闻中喜怒无常的大领导发火,刚想打个圆场岔开话题,就听到娄越用一种堪称十分温柔和善的神态和语气对冉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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