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三环爆发过一次海鬼潮,但一环内受到的影响很小,对一环居民来说,三环爆发的这场灾难只是广播新闻里突然出现恐怖事件,它们很快会被强大的安全系统解决掉。甚至还有不少有识之士认为,从生态和社会角度分析,城内海鬼爆发兴许和三环脏乱差的环境和不算高的人口素质有关。因此,尽管安全部门高层已经对此事引起高度重视,一环普通民众的生活和观念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
讲座开始前,有新生捧着教科书上前,怯生生地询问一个难以理解的知识点。言艾微笑着解答后,发现这本新的生物学教材将很多知识点打散了,而且很多内容显得保守陈旧,甚至不如言艾自己上学那会儿富有创新性。
那时的教科书主编是元琼,扉页上印着令言艾印象深刻的那首《天真的预言》。现在那首诗自然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环科研院实验室里复杂精密的仪器图片。
解决了学生的问题后,言艾随口问旁边的学校工作人员:“这本生物学教材是刚换的吗?”
“换了很久了吧,好像您毕业后那一年就换掉了。”工作人员说,“但它确实有些问题,据说过段时间要重编了。”
基础教材的问题其实不大,以后的研究还是要重新学的,言艾没有把这件事过多地放在心上。前段时间领导确实询问过她是否愿意加入新教科书的编委,她最近被很多事缠身,一直忘记回复。
言艾惦记着回实验室前先去给领导回复一下,眼看着约定的讲座时间一点点临近,一个问题突然划过她的脑海:如果教科书已经换了很多年,那么刚毕业的单群为什么说用的是元琼那个旧版?
可她没有时间细想,讲台下已经座无虚席,新生们眨巴着求知若渴的眼睛看着讲台上年轻而杰出的教授。言艾只好暂时将其他杂事抛在脑后,专心开始演讲。
由于很多新生并非生物医药专业,言艾的讲座内容便尽可能通俗易懂,以科普为主。讲到ADE效应时,她就干脆将这个过程比作两军对垒。
“在我们的体内,免疫系统对病毒的清剿就是一次规模宏大的惨烈战役。如果将免疫系统视作我方军队,病毒是敌方,正常的作战流程是在识别敌我力量后,我方军队派出战士们去清扫敌人,上令下达,将明显不同于我方的敌人彻底消灭。但ADE效应则是指敌方将自己伪装成我方军队,让我方侦察队员察觉不出异样,甚至通过感染利用我方军队强大的力量,倒戈相向,反过头来攻击我们自己。这样一来,全线崩溃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这种效应在历史上也不算罕见,比如登革热病毒,又比如最近科研院全力研究的海鬼病毒,它也疑似拥有类似属性。”
有关心时事的生物学新生冷不丁地提出疑问:“请问言教授,那些在三环出现的海鬼会不会也像病毒一样,发展出类似的变异或进化,从而威胁到整个主城的安全?”
“病毒内的RNA变异和整个生物体不同。物种的进化需要时间,你们今年应该会开始学习如何用核苷酸测定生物分歧时间。”言艾说,“学到那门课程时你会了解,目前地球上生物的进化史上还未出现过如此快速的进化,现有的科学理论证明,某一段基因发生特殊变异后,个体需要……”
言艾虽然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知识,但心里一个隐秘的念头却悄然升起:现有的科学真的能解释关于海鬼的一切吗?
甚至可以想得更坏一些:有没有可能,在人们还远远没有认识到海鬼可怕程度的时候,海鬼就已经出手感染了大批军警人员或者人类高层的某些决策者,利用人类自身的防卫力量反攻人类,从而让所有的剿灭工作都变成一场徒劳?有没有可能,连对海鬼最基本的研究防治工作里,也有这些可怕怪物的爪牙?
然而主城的进出管制极其严格,v点制度下每个人都被牢牢固定在某个点上,与很多人保持密切的网格状社会联系。如果一个人被感染寄生后,他身边的人不久后一定会察觉到异样——寄生态的海鬼当然也是以人为唯一的食物,即使是伪装成人潜伏在人群中,过不了多久也会屈服于饥饿露出原型。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不久后”又会是多久?
又有学生举手提问,言艾只好暂时按捺下这些突然冒出的毫无根据的猜测,想着结束讲座后要首先得去找娄队长问问三环的具体情况。
三环银杏路的邮局里,许佩儿再次确认了“没有邮电消息”后,在炎炎夏日中感到心里发凉。
许佩儿有个邻居家的孩子叫袁锡,从小就志向远大,不愿循规蹈矩地按照三环底层居民的成长道路走,铤而走险去城外历练并想通过入城考试获取更好的晋升通道。可惜他今年第二次落榜,只差了三名。邻居家的那对夫妇年纪大了,且没有受过文化教育,不太识字,大半辈子做的都是苦力活儿,因此就拜托许佩儿老师定期来邮局询问儿子在城外的情况。
袁锡是个懂事的小伙子,最近在城外加入了邮局队伍,隔段时间就至少会传个消息回家报个平安。最近半个月城内祸事频发,城外的袁锡报喜不报忧,来消息的频率却越来越低,许佩儿眼见着老两口越来越忧虑,自己也跟着着急起来。她亲眼见过寄生态海鬼如何吃人,知道城内尚且如此,城外只怕更差,危险已经迫在眉睫,而三环城区的人却并不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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