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不洵大喜,叫道:“师尊!”
季宁乐也道:“师叔!”
唯有林墨又是肉痛又是心痛,骂道:“季朝云!”
滟氏一门的驭鬼之术,与幻术相通,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相生不尽;而林墨却不同,他所借之阴兵,皆是实体,比寻常鬼怪更难得,全靠他以此身修为招来,兼以诡术调动驱使。
更别提他现在借体于墨吟,灵器圣洁,与他阴诡鬼气冲突相克,还未有机会寻得调和之法。
从前还好,如今欲借阴兵,倒先痛死。
此刻那金光落地,来人正是季朝云。
他面上隐隐有些疲态,见到林墨,顺手便将不夜抛还。林墨伸手接住,拔刀并右手二指向天,喝道:“天地大通,道诡归源。”
那残余的阴兵听得此令,皆钻入地下,消失不见;而那滟九竟也收敛驭鬼之术,地上牡丹尽销。
只见他恶狠狠地对季朝云翻了个白眼,朗声道:“死瞎、周先生,你人在哪里?还不来看看!你自诩将我幽独管得井井有条,却放过这些漏网之鱼!别人也就算了,这一位你却不能不来会会,这可是名满天下的令秋君呢!”
想他这幽独城,似乎都快成了什么风景名胜所在,各个都要到此一游了,简直教死人都要气活。
周未方才在一片混战中不知躲去了哪个犄角旮旯,如今听到滟九叫,方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面对滟九的指责,他倒也恭顺,答了一句:“属下知罪。”
季朝云却对着滟九道:“不管你是滟十一还是滟九,若不想好好说话,就请闭嘴,这么阴阳怪气地做给谁看?”
林墨瞧那滟九的脸色,像是又欲杀人,忙劝季朝云道:“算了算了。”
谁知季朝云与滟九皆横了他一眼,异口同声:“你闭嘴!”
一人斥,一鬼骂,俱是没甚好气。
林墨:“……”
他好心劝和罢了,谁知这一人一鬼皆不待见,只得默默后退,与三个后生小辈站到了一起。
见陆不洵扶着那不知名的少年勉强站住身,他腆着笑脸道:“阿洵,你看他们——”
陆不洵恼了:“谁准你叫我阿洵?!”
说罢他又瞪着地上,一脸绝望:“我的剑!”
方才在林墨操使之下,他的一柄青锋剑早就被滟九的琵琶弦半废,最后还被林墨用力一扔,如今彻底断成了两截废铁。
林墨自知理亏,也实在惹不起这位小爷,干脆缩着脖子讪笑两声,不敢说话。
只听季朝云又道:“滟九,不论今后如何,请你看在旧情,放了他们几人,予我带回人间。”
滟九冷笑:“可笑得很,我与令秋君有什么旧情?”
季朝云道:“好,你与我没有旧情,那你与林砚之,可有旧恩,可有旧情?”
林墨浑身不自在。
不知怎地,自打他回归人间,听季朝云这前前后后的说话,仿佛他林墨水性杨花,惯爱媚人,与谁都有一腿似的。
这番话也引得三个小辈都斜眼看他,林墨唯有拼命在心内喊冤,叫苦不迭。
而那滟九,既说不出一个“有”,也说不出一个“没有”,他只道:“季朝云,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当我这幽独是什么地方,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季朝云道:“那你要如何?”
滟九冷道:“你纳命吧!”
季朝云横剑:“若要一战,我季朝云自当奉陪!”
滟九不屑极了:“哈?我还怕了你?”
二人争锋相对,像是下一刻就要兵戎相见,周未却忽道:“我有一言,请二位先罢手吧。”
众人都看向他。
周未道:“若要我说,诸位擅闯幽独,又要擅离,于情于理,不该不合。但我见诸位与城主,倒也是当真相识的故交,何不各退一步?”
他说这话,还算公正。于是不待滟九发难,季朝云便问:“如何各退一步?”
周未笑道:“若城主答应今日放诸位离去,诸位既承了情,也请予我们城主回报。”
季朝云只回以二字:“条件?”
周未叹道:“令秋君果真爽快利落,在下钦佩。”
又道:“不瞒诸位说,城主与在下正有一桩难事。自来凡入我幽独的人鬼者,各有其道;众鬼入城,先要到我城西录籍之所,禀告生前由来。为免生出事端,录入鬼籍者,皆自愿接受禁制管辖,无城主或我之命,便无擅出之理;但此前却有数名于鬼籍上留名者,不知以什么手段抹去了自己在鬼籍上的名姓,逃脱而去,也不知其现潜藏何处;如若他们已经去向人间,还请令秋君将其捉拿或杀灭。”
季朝云只道:“若他们作恶被我遇到,你便不说,我也是要杀的。”
他没有说一定全力追寻,周未却道:“可以。”
季朝云这才点了点头:“这样的条件,你们城主是否也觉可行?”
滟九冷哼了一声,却也并不表示反对。
季朝云便转而继续询问周未:“却不知这几个逃脱的,姓谁名谁?”
周未自袖中掏出了一枚竹简,打开以指尖摩挲览阅,然后报出几个名字来。
“何玉之。”
“卫君凌。”
“邾琳琅。”
“时庭芳。”
别的倒也罢了,唯有听到卫君凌与邾琳琅这两个名字时,除周未之外的众人先已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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