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
“冲动”二字未落,林惠已经全力一掌,推开陆怀瑛,转眼砌玉寒光入腹。
陆怀瑛伸出的手,握住砌玉刀柄,却不敢不能拔出,茫然失措地发出了一声嘶吼。
却见林惠按住自己的刀与伤处,已觉难捱,但还是支撑自己不倒地,她就望向惊诧过度,已经面露慌恐的陆怀璋。
“陆怀璋,你若是做不到今日所言之事,天地有知,神鬼共鉴,你必定,不得好死——”
咬牙切齿,说完这句,她就要支撑不住。
但她还是支撑自己,说完另一句。
她对娄昱平,以及其他诸长辈道:“我林惠,也当真说到做到,就请诸位见证,用我神销骨挫,永世不得轮回,换我家六郎一命。”
“林惠!”
娄昱平季思阳等人都忙着上前来看视,但林惠只要陆怀瑛。
作者有话说
旧事,旧患。
第175章 章之四十五 旧患(中)
将要跌倒的林惠,牢牢捉住他手臂,但陆怀瑛的气力却也似流失,站立不住,和林惠一起跌坐在地上。
其实细想来,林惠以前都未见过陆怀瑛落泪,今日应该是第一次见到。
这么近,陆怀瑛在她眼中看到悲悯,看到他自己。
陆怀瑛不过是个可怜又可憎之人,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神魂俱灭之法已经摧动,但还能令林惠留下几句说话,与陆怀瑛知道。
她就伏在陆怀瑛肩头,就在他耳边,将最后心事轻声告知。
“怀瑛……人……可以做错事情……但绝不可以……一错再错……”
对此,陆怀瑛更加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林惠所言,绝非一时随口道来。
她知道了。
虽然陆怀瑛也不知她如何就能知道,但她确实已经知道。
她知道陆怀瑛会为保全她和孩子会做出何事,她不认同陆怀瑛所欲所为,为保全一个,而牺牲别个。但她太好,她想顾全所有,她不说破,她已经不能做到更好。
她亦知人性,深谙就这样身死人前,如娄昱平等其他善心长辈,看在她殒命的面上,必会想尽一切办法,为林墨求来一点生机。
其实不过就是一命来换一命罢了,尚算公平。
而为林墨得来的生机,就算只得一点,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得多。
还有,她也不止为林墨来求生机,亦为陆怀瑛从今往后,仍旧能坦荡在人前行事做人。
但她如此,令陆怀瑛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到,觉得自己无用,太过无用。
以为自己能够有为,其实真就无用,那些相爱罔执,为何没有人……当年何妨让林夫人将他杀了更好,不用今日如此拖累一个林惠,害人害己。
「为何要令这样好的一个林惠,生于安宁林氏?」
「为何要令这样好的一个林惠,与陆怀瑛相逢?」
陆怀瑛可有什么过人好处?分明也没甚好处,但林惠却有太多好处。她这一生,总是看破亦不说破,总是待人温柔,她永远予人真诚,又不过分苛责。
区区一个陆怀瑛,真不能及。
陆怀瑛今日才真正绝望,原来诚如世人所言,他根本配不上林惠。
“求求你……别害自己……别害砚之……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孩子……不要……再做错……事……”
陆怀瑛猜测,她眼前已逐渐昏暗,她身躯正化为粉齑,她亦听不清什么声响,就连陆怀瑛如此近的哭声都在远去,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她最后越过陆怀瑛肩头,看到的是什么?
陆怀瑛每每想来,都猜她最后所见,不是夫君,不是幼子。
她最后所见,大概是一个模糊又清晰,忽地挟持陆琮,闯入陆府的林墨。
她最后与陆怀瑛说的那句话,真令陆怀瑛如此觉得。
“砚……帮……帮……砚之……”
林惠说完这句,在他怀内,彻底消散。
那个同样可怜可憎的林墨,也不知道他是否收到了陆怀瑛去信,又或者林惠早有防备,他只不过是听到其他人言,才特意赶来虞城。
他也许是好心,但他不自量力,冲动妄为。
挟持陆琮,引起骚乱,将此前本不在这陆府内中的其余正道之人,全都牵连入内,林墨几乎要将林惠苦心尽数作废。
他还在陆怀瑛身后,问陆怀瑛一些无情刻薄的说话。
“陆怀瑛,你那刀法道法,无一不精,你是怎么了,你哭什么……你不替我姐姐报仇,杀了他们吗?”
他问得陆怀瑛除了悲鸣,再无其他可为之事。
他大概恨透了陆怀瑛,他称陆怀瑛“废物”。
陆怀瑛已知是对,陆怀瑛就是废物,以为可以周全一切,其实自私自利,将善恶颠倒。
但他又怎能知道,那一刻陆怀瑛亦恨极了他林墨,恨他为何生于这天地,恨他将荡检逾闲事作,恨他为何……为何就不肯安分受难?
时日远去,今日的陆怀瑛,也如那日怨恨,只不过换作他来问林墨罢了。
反正他陆怀瑛,已经将善恶颠倒,也已经无法更改此事,只能继续任由善恶颠倒。
“林墨,你为什么不死?你怎么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人?”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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