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林宽教导提点,对这世间人或事,若觉得不喜,若觉得不忿,那走开不去想便是……但林信做不到。
这样的林墨,若是没了那仙骨,可还能再横行无忌么?
再不能了。
所以,如今林墨哀鸣受难,林信都只觉得欣慰,只觉是好事。
再不想见着这可怜可憎蝼蚁,林信转身便欲走。
邾琳琅正要与他再笑说几句刻薄话,谁料话还未出口,一道湃然灵修之气竟已经猛然撞入这屋内。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又太过离奇突然,便是林信与邾琳琅即刻反应,金针与佩刀出手,却已经是太迟。
那道金光来去疾驰,将林墨迅速卷走,二人追出无果,已不知其人去向何方。
见此情景,林信已是怒极,而邾琳琅更甚。
她茫然四顾后,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激锐刺耳至极。
“贱人——”
“我一定要杀了你——”
第195章 章之五十一 奔逃(下)
化光而行不是第一次,但此一回竟是和滟九一齐,林墨亦不知应该如何形容心中滋味。
难料滟九竟能够突然折返,带着自己化光而逃,但在恢复神智那刻,林墨便知他堪堪恢复功力,如此行事,实在可谓勉强。
也不出他所料,滟九很快便力竭,二人皆自空中失控落下。在坠地那一瞬,林墨只觉被滟九抱紧,但下一刻就已经和滟九同样,又是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伴着耳边流水潺潺之声,鸟语虫鸣,林墨终于逐渐清醒。
虽不知道是何处,但眼前是未见过的溪流树影,有层层的落叶铺洒身下。林墨放眼而望,已知他们正身在不知其名,也未曾造访过的深山某处。
天色已暗,正是日沉月升时刻,月光自林间透过,林墨看见它照一地斑驳光影,也看见了滟九,他倒在不远处,呼吸微弱。
林墨长叹,用尽一身的力气,终于直起身,站了起来。
无需细看,他便知自己遍身是伤。而这诸多伤处,数胸骨处最为疼痛,林墨以二指隔着衣衫一触,便觉似已经肿胀,再轻轻一压,真可算得剧痛无比。
大约是胸骨有所折损,但林墨不在意,想到了别处。
他蜷曲手指,用力一握,不觉自己还剩下多少力气,而那一身修为,更是已经消失殆尽。
邾琳琅的恶法已经取走他修为,坏他仙骨,如今就连想告知秦佩秋来相救,都无法做到。
已无其他办法,他只得忍住痛,先过去看视滟九伤势如何。
不幸中的万幸,为他仔细检视完毕后,林墨先松了一口气,只觉滟九虽然力竭气弱,至少那些表面皮肉上的小伤无碍。
只是还有别处不得见人的隐蔽伤处,林墨一时也不知要如何是好。
除开此事,也还有别的隐忧。他认真细想,现今虽不知道这是何处,且滟九不能行动,但也正因如此,此地不宜久留。
林墨思前想后,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将滟九背负于身上,就顺着溪水流向而行。
滟九身躯单薄,但此刻压在肩上,亦是十分沉重,带来更多疼痛。
可也正因这重量与疼痛,能令林墨得些清醒。
「在这溪流沿途或尽头,总会有寻常人家,可一试求救。」
林墨就这样想着,用力地咬紧牙关,将委屈不忿与疼痛尽皆忍耐,尽自己全力疾行。
可惜,哪怕林墨给自己再多鼓舞,那人力总有尽时。
他走了许久,却一直未见人家,也未走出山中,唯有圆月于天幕上高挂,也自云间穿行,沉默相随。
身上有伤,还要带着滟九,如此在山中夜路行走,林墨也知自己实在太过逞强,却还是不得不逞强。
不知不觉间,他看那月亮模糊,看前路也模糊。那心内想着修整片刻再走,但身躯已先不堪重负,令他不禁向前跌倒,又再度失去了意识。
这第二回 醒来,夜已经更深了,林墨周身多添了一层酸痛,亦发现自己竟倚靠树下而坐,有人握着他手。
愣了一愣,林墨转过头去,看见滟九阖着眼,亦坐在他身旁。
“滟九。”
滟九张开眼睛,转过头来看林墨,将手松开。
他如今倒是没有哭,但林墨看得清楚,这月光照着他,眼睛仍旧红肿,面上皆是泪痕。
林墨的心内不好过。
“你怎么就是不肯听话,不肯走呢?”
之前叫他走,他去而复还,方才他醒了,也该丢下林墨这负累先走。
“你总当我是傻瓜,对不对?”
滟九真觉林墨当自己是傻瓜,这世上就只配由林墨护着傻瓜,傻瓜为他做点什么都不成。
譬如,那白日里他放在滟九手心之物,其实是三道丹书字诀,两道是法诀,还有一句旁的话。
一道法诀,可解安宁林氏仙府之阵法,令滟九安然逃离。
另一道法诀,可解江山不夜之外阵诀,令他入内,得到庇护。
旁的一句话,是告诉滟九,去到江山不夜,便有秦佩秋在,只要求他相助,一切无忧。
这字字句句,滟九识得后,便都消散,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见林墨分明听见,却不言语,滟九便一句句问他。
“进到你那江山不夜,已经不易,要想出来,只怕也难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