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柱香左右,小小的公示牌前便聚集了五六十个围观散众,小衙役们见人数到的差不多了,另一个未拿铜锣的小衙役一面扶着公示牌,一面朝周遭的散众解释道:“诸位乡邻,诸位百姓,如今天子大发惜才之心,在各地加设州府乡学,京中也开设学宫,此乃我大周天子皇恩浩荡。咱们江阴县地处广陵,乃是当朝韩太傅的生身之地。因此咱们的县丞刘大人已然上报知府要在我江阴境内再另外多开两所县学,各家凡有适龄学童还未入学者,可即刻报给各村坊街道的里长,以免耽误了自家孩子今后的前程。”
围观散众们面面相视,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当今天子与韩太傅的丰功伟绩,同时夸赞着他们当地这位心系百姓的县丞刘寅大人。
“诸位静一静,静一静,这告示上的事情还没说完呢。”拿铜锣的小衙役再一次敲响了手中的铜锣,用以维持秩序:“这新开的县学之中还缺两位先生,诸位之中若有真才实学者大可毛遂自荐,若是谁人身边能有能胜任此事的都可以向衙门举荐。这可是造福一方的好事情,劳烦诸位多上心吧。”
就在两个小衙差解说完了公告上的内容后,一个文生公子装扮男人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兴冲冲的问道:“请问这县学中的先生月俸几何啊?每月有几日休假?外来本地的可供食宿啊?”
提铜锣的小衙差皱着眉头将这个骤然冒头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个男子生得清朗明逸,俊秀非常,头戴青灰色幅巾,身穿素色暗纹深衣,腰间坠着一块成色温润的玉牌,手中拿着折扇。分明是一副翩然若仙的模样,却不知为何说出话来却是那般的庸俗市侩。
“这位公子您放心,在我大周地方县学之上教书,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是我江阴县县学中的先生待遇确实一等一的好,每月不光月月有奉饷,每逢年节之时还有例赏,除了朝廷给的,咱们大人也会额外贴补先生们的用度。但却不知公子您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功名,在下稍后好向大人通报。”提铜锣的小衙差尽职尽责的向人解释道。
“在下姓李,名铁头,是个途径此地的游方之士。见我江阴之地人杰地灵,故而想在此定居常住,寻个容身之所。至于功名嘛,在下少时贪玩,读书虽多却从未考过恩科。不过想我大周首辅太傅韩大人不也非进士出身吗?”那个名叫李铁头的游方公子回答道。
“有劳公子稍后,在下去与县丞大人通报一声。”提铜锣的小衙差提着铜锣点了点头,将李铁头公子交给了自己的同伴后独自入内通传。
在说到应名之人的名字的时候,江阴县丞刘寅着实犹豫了一番,但是秉承着不可以貌取人,不可以名取人的原则,刘寅还是选择了在花厅之上与人看茶。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没提铜锣的小衙差带着那个一身宽袍大袖的“老爷,李公子到了。”
“您,您就是李铁头,李公子啊?”刘寅在看到被小衙差带入花厅的那位公子两个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小衙差是先见了人再听了名字还不觉得,而他则是先听了李铁头这个名字才见到的真人。
他脑海里那个因“李铁头”三个字而构想出来的粗手大脚的汉子瞬间被眼前这个仙气飘飘的俊朗公子占据。他掏破头也想不透,为什么一个长成这般模样的人,会取个名字叫李铁头。
“是,正是在下。”李铁头轻轻颔首向人致意,坐在对面的刘寅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
“李......李公子啊,您这是从何而来啊?”江阴县丞刘寅亦是举人出身,入仕已有十年,可是见了这个人确实不知为何,不自觉的恭敬起来了。
“在下这些年一直四海为家,听闻江阴县人杰地灵故而来此游历。”李铁头笑言道:“某在此盘桓数月,见江阴之地风土民生果然不同,遂想在此地定居,正巧碰见您县学之中招先生,故而想在此处谋个生路。”
“那是!我江阴之地确实人杰地灵。就说那易鶨先生避世隐居,当朝太傅出仕的百茗山,距我江阴也不过一步之遥。”刘寅相当自豪的笑道:“古人常言,腹有诗书气自华。本官瞧公子通身上下气度不凡,想来给幼子开蒙的诗书经典都不再话下吧?”
“这点请大人放心,在下在外游历多年。不说胸中有丘壑,但也多少有些见闻,给我大周的学童开蒙想必是得心应手。”李铁头毫不谦虚的应承下来。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刘寅起身朝铁头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就请李公子随本官去新盖好的县学之中去看看吧,若是您觉得合适,本官就修书上报知府大人,再直接在给您在县学里收拾出一间院落来,您看如何?”
“多谢县丞大人想得周到,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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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李铁头确实是个顶顶好的先生。不仅熟读诗书,且见多识广,不管多古怪刁钻的书目他都能讲出个一二三。县里新入学的孩子,无论日常有多调皮捣蛋的,到了他手里立马都能变得规规矩矩。
他到县学一个多月后正赶上中秋,江阴县给了他五十两纹银的节礼,他便揣着银子到了广陵府上给学子们一人买了一小包月饼,又教了许多有关中秋拜月的习俗和诗书,学子们带着月饼回到家中,又是贺节,又是背诗,弄得各家各户都喜气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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