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着外面的阳光踏入他的视野。
“阿瑾...”
明飞卿急步向他奔去,腿上猛地一痛,整个人失去平衡跌了下去。
他没有摔疼,淮子玉扶住了他。
他眼里的明飞卿,憔悴中带着破碎的狼狈。
明飞卿抱住他的上半身,哽咽道:“我没有叛国,你是信我的,对不对?”
淮瑾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恨不得将这个人融进身体里。
“飞卿,你恐怕...要吃点苦头。”
淮瑾口中的苦,是软禁。
明飞卿出了刑部大牢,却被关进了东宫。
没有淮瑾的许可,他不得出山月阁一步,没有皇帝的点头,他不能出东宫。
他才知道,自己的罪名没有被洗清,只是换了个惩罚方式。
而这种变相的惩罚,是淮子玉从皇帝那里求来的。
西夷的挑衅已经到了不得不打压的地步。
淮瑾将重新西征,这次不是为了收复西夷,而是压制西边边境的战乱。
按西溱律令,哪怕是皇子领兵出征,也要留亲属在京里,作为牵制之用,防止将在外生异心。
明飞卿就是这个亲属。
皇帝多疑,根本不信任淮瑾,于是拿明飞卿做人质,确保淮瑾在他驾崩前,不敢做出危及皇位的事。
叛国本来是杀头的重罪,因为出征一事,被减轻到软禁。
明飞卿知道其中的内情后,也没有多少怨气,受苦与否他不在乎,他跟着淮瑾,早就吃惯了苦头。
如今整个西溱都认定他叛国,旁人疑他清白,造他谣言,这都不要紧。
“阿瑾,只要你信我就行。”
出征前一夜,他攥着淮子玉的手,真诚地求一句“相信”。
淮瑾抚摸着他的脸颊:“你好好在家等我回来,其余的事,都不要多想了。”
毕竟是去战场上厮杀,生死未定。
所有的不快和避重就轻的敷衍,明飞卿都单方面原谅了。
他主动挺起上半身,在淮瑾额头亲了一下:“你也要好好的。”
他忙着去给淮瑾收拾出征的衣物,没察觉到淮瑾深藏在眼底的痛苦。
第二日天一亮,淮瑾便要领兵去边境。
在东宫门口,明飞卿将自己随身多年的护身符解下,塞进淮子玉手心。
“阿瑾。”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抬手揽过淮瑾的脖子,将额头抵到他的额头上,隔开一切凡世纷扰,低声诉说,“如果我的命格真有那样的神力,今日我将所有福气都赠给你,你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惨败之后,西溱才知西夷不容小觑,这一战显得格外凶险。
明飞卿很担心淮瑾的安危。
他太在乎淮子玉的生死,之前被视为“不祥”,被骂作“灾星”,他都无暇理会。
直到出征的这一刻,他才痛恨那些无知愚昧的百姓,更对说他“不祥”的淮子玉感到无奈。
自己这玄乎其玄的命格,他从来是选择性相信的——只有事关淮瑾时,他才庆幸自己有这种命格。
他抓着淮瑾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这里只有你,我对你一心一意,愿紫微星庇护你。”
淮瑾心中动容,回吻了明飞卿的额头:“卿卿,无论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我都认定你是我的皇后。”
这个动听的承诺,驱散了明飞卿所有的不安与动摇。
时辰一到,淮瑾翻身上马。
明飞卿想出东宫送他,却被侍卫拦住了。
东宫门口的侍卫,是宫里派来的,看守只会更严。
侍卫直接按住了明飞卿的轮椅,不让他出门。
明飞卿干脆舍弃轮椅,起身箭步跑出了东宫,在大街上,遥遥目送淮子玉出征。
“阿瑾!阿瑾!!”
他身体不好,声音也并不洪亮。
行军的动静很大,但淮瑾愣是听见了这两声呼唤,他回过头,看到一身蓝衣的明飞卿朝他招手,他还想跳起来,却没跳得多高。
袖子从他的手臂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在阳光下十分晃眼。
淮子玉生生克制住了勒马回头的冲动。
坚硬的战甲贴在他的身上,隔着衣物摩擦背上一道道杖责的伤口。
背后一阵湿润,他知道那不是汗水,而是血痂被磨破后的血液。
幸而身上的衣物是玄色的,否则所有将士都会发现,他们的主帅,从出征第一日起就在负伤。
叛国的罪行无法洗清,皇帝坚决要杀明飞卿——他似乎早就想置明飞卿于死地。
淮瑾无法翻案,便只能暂退一步,提出领兵平定边境战乱的计策。
他若出征,就需要有个人质。
皇帝心里也很清楚,能牵制住淮子玉的,只有明飞卿,准确地说,得是活着的安然无恙的明飞卿。
西边边境急需出兵压制,皇帝斟酌再三,终于松口,不追究死罪,却要在他出刑部大牢时,杖责五十,最好能将他那双腿彻底打废。
只有明飞卿成了彻底的废人,紫微星命格的威胁才能大大减弱,老皇帝才能睡个安稳觉。
淮瑾知道父皇的阴暗心思,他替明飞卿受下了这五十下杖责,打在背上。
出征前,他没有和明飞卿同房过。
明飞卿完全不知道他是负伤出征,也不知道那五十下杖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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