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还未出锅,便听到身后响亮的“啪”的一声拍手,小有笑着走进来,拉住沈静袖子,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个遍,满脸都是重逢的喜悦:“两个月不见,咱们静儿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沈静想瞪他,却绷不住笑,“两月不见,钱管家这张嘴却还是那么不饶人。也不怕话多闪了舌头。”
“还别说,我这舌头真是有福气。”小有凑到锅前揭开盖儿闻了闻,“好鲜香的味道!给我也来一碗!”
“没你的份儿。”沈静将他推开一边,“不积点口德,哪来的口福?”
虽如此说,还是盛了两碗热腾腾的面汤出来,放到托盘上端着:“走,出去吃吧。”
两人在沈静房里桌前坐了,小有递了筷子给沈静,自己吃了一口先赞道:“真是十分鲜香——你也真不禁念叨,殿下昨日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也就这两天吧。这不今日已经吃上你做的饭了——哎哟,你说我这到底是哪来的这么大的福气哟!”
“你是好容易攒些福气,都报到山與嘴上了。殿下这些时日很忙?”
“别提了。”小有说着脸就拉了下来,“眼看要入冬,鞑子又不安分了。一边虚张声势向各部征召马匹兵力,一边派人来要银子粮食棉花布匹。”
沈静闻言,停住筷子:“他们这是看准了朝廷刚刚平息干戈,心有余力不足了。”
小有叹一声:“可不是,你说到点子上了。今年若再打仗,倒也不是打不起,不过就要伤元气了。如今礼部已派了人上北边去,一面安抚,一面跟鞑子讨价还价。朝廷里也是天天吵闹个不休。兵部和户部吵打仗还是出钱,兵部里头吵着打不打,户部里吵着拿多少银子。”
说着又长叹一声:“北边礼部议和的消息,天天八百里急报回来。自从回了京城,殿下还没睡几个囫囵觉呢。这两天忙的索性不回府里了。”
“那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回来收拾些穿的用的,毕竟不在宫里常住,好些东西殿下都用不习惯。”小有说着忙忙喝了几口汤,放下筷子,“宫门落锁之前得赶回去,不能跟你多聊了。你先好好歇着,回头忙完了,我再给你接风洗尘。”
沈静搁下碗筷送他出去:“你和殿下多保重身体。我还从苏州带了几样东西,还没收拾出来,等你回来再给你。”
“嗯,好好给我留着!”小有回头笑着,脚下生风的便匆匆往正院里去了。
送走了小有,沈静又去后厨烧水跑了个澡,这才散去一身旅途的风尘倦意。
又将厨房与房中行李收拾了些,头发仍然没有干,他便点起蜡烛,披着件袍子,歪在椅子上,一边晾着头发,一边随手翻着从苏州带回来的书。
沈静带来的行李里,除了苏州当地一些吃的玩的,零零碎碎如点心吃食,笔墨纸砚,剪纸,扇子,刺绣,布匹,剩下的便大多是书籍:有他自己从前看过的,更多还是他父亲留下来的,甚至不少是他父亲亲自誊抄编著的,如食谱、戏词、曲谱、棋谱之类,五花八门。
他眼下翻看的,正是他父亲从前编写的一本食谱。里头除了苏杭本地常见特色菜品的用料做法,还记载了不少他父亲行商时见过吃过的很多外地菜色。少年时听父亲说起时并不往心里去,如今再看却觉得十分有趣。
正看得兴浓,边听到外头笃笃的敲门声。
沈静放下书,绾起发髻,系起袍带,端着烛台边往外走边问道:“哪位?”
外头有人模糊低应了一声,沈静本以为是门房或者厨房,打开门一看却愣了愣:“……殿下?”
错愕之余忙行礼问好。
赵衡站在门口,虽眉目之间透着倦色,却仍旧是往日那副沉着稳重的表情,将沈静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回来了?”
“是。”沈静端着烛台,“多日不见,殿下别来无恙?”
“嗯。”赵衡应着,“你这一路可还顺遂?”
“托殿下的福,一路上都很顺利。”沈静答道,看看赵衡,往旁边让开一步,想到时候已经不早,又犹豫了下,“殿下……进来稍坐?”
赵衡迟疑了下:“时候不早了,孤就不进去了。”
说着却仍站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苏州的事,可都处理妥当了?”
“都已办妥当了。”沈静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哦对了,临来之前,奚维将军还托我给殿下捎来一封书信。之前竟忘了让小有捎给殿下。殿下请进来稍等。”
说着端着烛台进屋,在书案上翻找起来。
赵衡这才跟在沈静后头,缓步进了屋里,在桌旁坐下,端凝的目光追随着沈静动作。沈静在桌前找了会儿,才从一叠书信里抽出一封厚厚的信来,连同书案上一盒木匣一起,转身放到赵衡面前:“殿下过目。”
赵衡拿起信,见落款果然是奚维的名字,打开草草扫了一眼便又收起来,又看向面前桌上的木匣:“这是?”
“从家中带来些微薄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殿下笑纳。”沈静一边笑道,一边起身冲茶,片刻将一杯浓香的茶端到赵衡面前,“时候不早了,夜饮浓茶不宜安睡。殿下尝尝这杭白菊花吧。”
赵衡应声,端起茶到鼻端嗅了嗅,浅尝辄止:“好浓的香气。”
他放下茶碗,将桌上木匣打开,取出一叠线装书,一一仔细翻了翻,惊讶的看向沈静:“竟还有《弈棋录》。这么珍贵的孤本,你从何处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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