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啊”了一声:“陪你哥?为什么?”
乌善朗声道:“他就认识你大哥呀,早几天就在家里说了,今天要来跟陛下借人。”
元景顿时不高兴了,楚驭先前对他的诸多管教此刻全浮了出来,他愤愤地想:对谁都比对我好!哼,你不带我,我就跟别人去!当即道:“行,那你明天过来,我在南宫门等你。”
他窝着火,晚上回去也闷声不吭的,下辇时楚驭习惯性来扶他,他甩了衣袖,双手背在后头,把头昂的高高的走了。楚驭一头雾水,全然不知他在闹什么脾气。宴席之上,燕帝答应了乌什图让自己陪他逛逛元宵夜市,因而第二日黄昏之前,便离开了。临走前元景正在更衣,听说他要走,顺口就拿过青铜面具扣在脸上。
楚驭估摸着他是不高兴自己独自出游,思忖片刻,最后还是哄了一下:“给你带点玩意儿回来?”
元景推着他的手,凶凶地说:“不要!”
楚驭碰了个软钉子,有点扫兴的走了。
亥时三刻,元景已从道观里溜了出来,此刻缩在南宫门边的大树后左顾右盼。不多时,便听见一阵雀鸟低咕声,遂大喜,低声喊道:“阿善,我在这!”
乌善猫着腰丁零当啷地跑过来,今日他穿了一身厚重的礼服,头顶金冠都有一斤多重,行事束手束脚,诸多不便,一见元景就把手中一个黑布包丢了过去。里面是两身粗布黑袍,乌善笑嘻嘻道:“咱们这一身,不乔装一下,出去就被抓回来了。”元景深以为然,两人背对彼此,将衣服换上了。
皇宫进难出易,虽没法大大方方从正门出去,但掐准御林卫轮班点次,跳墙而出也非难事。宫墙高逾五丈,元景是翻不过去的,乌善自告奋勇背着他翻,一路艰难自不必说,两个人摔了好几次才跑出来,寒冬腊月里,皆热的满头大汗。元景仰看了一下高大的宫墙,心悦诚服道:“你也太厉害了,属猴子的么?”
乌善用一根锦带将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得意道:“这算什么?在赫齐我连峭壁都敢爬呢。”
两个人拉拉扯扯,往州桥夜市奔去,今天行人多的都快涌到未央楼了,他们打扮的普通,混迹其中,一点也不起眼。乌善从街边买了两个新出笼的梅花包子,呼呼地吹着热气,咬了几口又都嫌吃不惯,笑嘻嘻的丢到路边了。但见未央楼下彩旗层叠,绘满了神仙鬼怪,一个手持折扇的说书人,将袖口卷的高高的,绘声绘色地说着山棚上的故事。元景仰头看了一会儿,问乌善:“怎么没放天灯啊?”
周围人声鼎沸,乌善贴着他耳朵道:“那要快天亮才放呢。”
元景“哦”了一声,又看了片刻,忽道:“你知道你哥哥去哪了么?”
乌善还在仰头观望,随口道:“他还能去什么好地方?”皱眉想了很久,总算想到这几个南语的字音: “好像叫什么抱梦馆的。”
元景用力地扯了他一下,差点把他拉了个踉跄:“那我们偷偷去看看吧。”
乌善有点不乐意,嚷嚷道:“哎,那个人还在吐火呢!看完再走嘛。”
宫中每年都会请诸班表演杂戏,元景早就知晓里面的道道:“那人嘴里含着酒,喷到火把上,火当然就旺了!”乌善“啊”了一声,还在犯懵就被他拉走了。
抱梦馆乃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妓馆,楼阁高大敞阔,华室足有百间,天光一暗,红烛暖香,轻歌曼舞随之而起。此刻乌什图栖身在顶楼一间华室之中,房间里铺着厚厚的羊绒金丝毯,几道珠帘将内室、外室他隔开,他倚在一张软塌上,由着身后娇艳的美人给自己喂酒,怀抱琵琶的歌姬坐在帘外,腻声唱着《清平调》。一曲罢,乌什图睁了一只眼扫了扫旁边,见楚驭神色冷漠的端坐于旁,矮案上的酒是一口没动,两个姿容清丽的少女在他身边无措的跪坐着,都不敢上去搂缠。
乌什图笑道:“在这装什么柳下惠?”见楚驭不理他,伸出了长腿踢了人家一脚:“这里又没外人,你还跟老子装不熟?”
楚驭皱眉道:“你就非要选这里么?”
乌什图哈哈一笑,就着美人的纤纤玉手喝了一口酒:“你又不是不知道,本王子别无所好,就喜欢女人。”伸手一唤,将楚驭身边的两个美人叫了过来,左右香了一口。
楚驭嘲道:“我听说龙越的女人个个美艳,他们的公主八成也是国色,现上赶子来跟你结亲,你又跑什么?”
乌什图连呸了十几声:“什么国色,我跟你说吧,来求亲的就是公主的两个哥哥,那两个人,勉强比铁塔矮一些……”伸手比划了几下:“论身形,比我养的狗熊都壮,公主跟他们一母同胞,能有什么好模样?她要是肯安安分分也就罢了,可她那两个哥哥一进我王帐门,先给我立规矩,说他们龙越从来都是一夫一妻,要我把身边的美人儿都送走,还说以后要是让他们的宝贝妹妹受了委屈,便要揍我。”说到这里,甚为不满的摇了摇头,一拍桌案:“我怎么能娶她呢!我绝不能娶!”
在女人方面,楚驭跟他无话可聊,自顾端起一碗酒,摆明了不搭理他。乌什图看了他一会儿:“你在京城怎么样?”
楚驭漠然道:“能怎么样?不过就是带带孩子。”
乌什图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又踹了他一脚:“什么带孩子,那可是太子,我都听说了,他喜欢你可喜欢的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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