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却是不能说的,他看元景一脸担忧的样子,提议道:“不如我们去他房里看看,没准能找到什么来?”
元景犹豫了一下:“这不好吧?”
乌善道:“有什么不好的,皇宫是你家,你在自己家转转还不行么?再说,万一他真犯了那个什么……宫忌,你还能帮他遮掩一下。”
最后一句把元景打动了,他看了看旁边,见楚驭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下了决心:“那我们快去快回,别叫他知道。”
乌善也一本正经的“嘘”了一声:“好!”
两人转廊过院,悄悄摸进楚驭的住所,乌善见了那颗没剩几片叶子的枫树,还在奇怪:“叶子怎么都掉光啦?”转头看见元景已经进了房,忙道:“等等我。”
这阵子楚驭都歇在他的寝宫,元景已有数日没来这里。许是出门前打扫过,房间十分整洁。只是他房中摆满刀枪剑戟,本就森冷凝重,却还紧闭窗户,愈发显得沉闷。乌善嫌不透气,顺手打开了窗户,两人翻找了一通,虽没看到这里有女人停留过的痕迹,却意外的在寝卧中发现了一只雏鸟。不过巴掌大小,身上覆着一层淡黄色的绒毛,看似与普通雀鸟无异,被逗弄的转过身来,方见喙尖爪利。
乌善一见便笑了:“咦,哪来的雏鹰?”夹了一块放在笼边还未及切成小块的肉,伸进去喂它。雏鹰身形虽小,性子却勇猛的很,一口叼住那块肉,一时吞不了,也不肯放下,乌善松了钳子,由着它自己撕咬。
元景还从未见过雏鹰,站在笼边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儿,手指伸进笼中欲抚。以往送进来的都是食物,雏鹰放下口中那块,气势汹汹地一啄。元景“哎呦”了一声,指腹竟被啄出了个血口子。乌善见他伤口血流不止,气的一巴掌拍到笼上,震的小铁笼骤然一晃,元景不欲生事,按着笼子道:“没事,是我不小心,我们还是走吧。”乌善急于带他去上药,替他捂着手:“好好。”
房门轻阖,谁也没有看见叼着一截肉条,吞之不下的雏鹰在笼中痛苦地扇着翅膀、猛撞笼门的样子,那几声微弱的唧叫声,也很快就被深秋的冷风吹散了。
日暮时分,楚驭踏着西垂的红日回了房,开门时,见地上不知何时落了一片枫叶,他身形一顿,快步走向寝卧,微弱的月光从窗棂之中透了过来,照在安静的黑铁笼上。
楚驭的脸色一瞬间森冷无比,他抽出腰间长剑,飒然的朔风过后,铁笼被劈了开来。
一只雏鹰躺在白惨惨的月光中,已然死去多时。
第22章 圈养
元景对那边的情景半点不知,他今日得了一本闲书,说的是古今志怪故事,他一向对“御风凌雾,骑麟逍遥”之流大为感兴趣,不觉看出了神,及至小柳端了热羊乳来,才恋恋不舍的将书放下:“大哥还没来?”
小柳看了一眼铜漏上的刻针,确实晚了点:“殿下再等等吧,世子近来像是有事在忙,常常见不到人影。”
元景心想,不就是喂鹰嘛。念头一起,便想到自己和乌善今日做下的勾当,忽然有点心虚起来,勉强又翻了一页,只觉墨字乱飞,怎么都看不下去了,索性把书一合,指着乱七八糟的床榻道:“你收一下,我去看看他。”
入夜后下了一场小雨,积水自高檐沥沥而下。元景脑海里那些怪力乱神的影子,在浓重的夜色中全冒了出来,此时有些后悔不许御林卫跟着了。只得提着一盏琉璃羊角灯一路狂奔,闭着眼睛冲进了楚驭房门。其时窗户大开,帘幔飞卷,楚驭负手站在窗前,似在看欲来的风雨。元景抖了抖被水花溅满的衣摆,怪道:“你怎么也不点灯呀。”楚驭看也不看他,信手一扫,将那两片被斩断的铁笼子扫到他脚下。
元景听见那声“砰”响,吓了一跳,待看清了脚下之物,心也跟着怦怦乱跳起来,跑过去提灯便照,但见那只之前还活蹦乱跳的雏鹰,喉头鼓如鸽蛋,已僵死在桌上。
元景傻了眼,手中的宫灯“啪”的落了地,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楚驭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语气淡漠道:“你干的?”
他态度不算太冷,但周身气息愈见阴沉,元景被压的头也抬不动,一道闪电自天边倏过,他在如雪的白光中看见桌边还未收鞘的长剑,心跳陡然一停,暗道,不能说出阿善。仰头看着楚驭英朗的面容,鼓足勇气咬牙道:“是我。”说完,只觉对方身上杀气一腾,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到来,楚驭只是看着他冷笑了一下,这一笑却比他真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还吓人,他堪称无礼地拍了拍元景的脸:“好玩么?”
元景隐约感觉有些不太对劲,道歉的话还未说出口,楚驭便越过自己走了,元景跟在后面追了几步,正看到他一掌拍在院中红枫之上,合抱粗的枫树齐腰断开。雷声骤起,并着树干轰然倒地之声一起落入耳中。
元景看的目瞪口呆,脚已经抬了出去,此刻悬在那里,半天落不下来。楚驭转过头,脸色极其不好看的扫了他一眼,止住了他想要继续追过去的脚步。
少顷,急雨复来。
高可接天的升平楼上寂静无人,楚驭独自坐在顶楼的一盏莲花宫灯边。是时雷声震天,他被吵得心烦意乱,随手扯下腰间的玉佩,振臂一掷,玉佩如飞星般砸入九天,消隐不见。他盯着晦暗的夜空看了许久,被带着寒意的风吹得渐渐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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