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驭敲了下他脑袋,都快被他弄笑了:“不想就是不想,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此时夜阑风静,两人熄灯而眠。楚驭刚拿了一个天大的主意,察觉到元景腻腻歪歪地靠过来,也不觉烦恼,展臂一搂,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元景惊惧未消,说话前还抽噎了一下:“你很喜欢那只雏鹰么?”
楚驭道:“不喜欢,我只想看它高飞的样子。”
元景有些明白了,点点头:“嗯,我也不喜欢看它困在笼子里。”指着外面那只:“那我们明天一起把它放了,好不好?”
楚驭淡淡道:“那畜生已经被养熟了,放了也会回来。”
元景眼睛闭了又睁,半响,迟疑道:“你今日……吓死我了。”
楚驭的目光越过帘幔,遥遥看向外间,再往外,天宇悠悠,四野辽阔。他闭上眼,缓声道:“嗯,以后不吓你了。”
这一夜过去,两人恢复如初,之前那短暂的生分全然不见了。甚至于相较之前,楚驭对他更好了些。有一次走到先前那个跟乌善爬过的那棵树旁时,还问他:“想不想去看鸟窝了?”元景一点头,就被他抱着纵身上去了。那个鸟窝空落许久,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楚驭将他放到一根粗壮的树枝上,陪他一起遥遥地看风景。元景第一次坐在这么高的树上,生怕掉下去,整个人攀到楚驭身上。
楚驭道:“以后再想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只有我带着你才可以去,知道么?”
元景紧张地点点头,总觉得身下树干摇摇晃晃,并不怎么结实:“大哥,我想下去了。”
楚驭故意装作听不见,其时寒风掠过,吹得树顶左摇右晃,元景既怕且恼,可怜巴巴地又叫了他一声,楚驭这才摸摸他的小脑袋,将他带下去。
乌善对内情是一点都不清楚的,翌日醒来,“楚翎卫住所中的枫树被雷劈断”这个事情,已将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了。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大阵仗的雷,缠着元景问东问西,元景拿之前看的杂记来骗他,说那一晚有渡劫的妖遁地躲到那里,天雷落下,连累的枫树也一起遭了殃。断树乌善是见到了,但妖怪却没看到,傻乎乎地追问元景妖在哪里?
元景双手背在后面,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他还未痊愈的伤口,故作深沉道:“大概仙去了吧。”
他把真话藏的严严实实,直到乌善离开之时,都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这是乌善在大燕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楚驭对他们先前干下的勾当心有余悸,元宵那晚撇开一应事宜,亲自守在道观外面。乌善无事可做,闹着要陪元景一起守岁,好在去年刚见面时,元景还矮他不少,这一年乱跑乱闹的玩下来,两人已然差不多高了,倒勉强获得这桩许可。楚驭一晚上都听见他们在里面追逐打闹,碍着规矩不便进去阻止,脸沉的连一起守卫的羽林卫都躲到一边去了。
第二天早上,少年们鱼贯而出,人人服饰相同,身高相仿,且面具尚未摘下。楚驭扫了一眼,长臂一展,就把意图混在里面跑了的元景给提了出来。元景在他手里挣扎了一番,嘻嘻哈哈地耍赖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楚驭道:“就是知道。”说话间便握住他的手,要带他去紫宸殿给燕帝请安,元景只得颇为遗憾地对乌善摆摆手。
正月一过,天也渐渐暖了起来,乌什图催了几次,最后不得不亲自入宫,才将弟弟揪了回来。元景挽留不得,眼睛红红地看着乌善道:“那只短尾小猴你带走吧。”
乌善吸了吸鼻子:“为什么?你不喜欢么?”
元景摇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我觉得它想跟你一起去赫齐。”
乌善原本还在强忍,闻言再也忍不住,哭道:“你还是留下来吧,它肯定更想留在这。”
乌什图无奈的劝了半晌,最后哄他说“以后赫齐再有进贡之事,让他为使,再来大燕”,才将人骗走。楚驭是没有这种离别伤感的,全程冷眼旁观,估摸着元景待会儿总要大闹一场,只待乌善一走,就去哄一哄他。
不成想今日元景长进的很,看着乌善嚎啕上了马车,也不曾掉泪,转而便一语不发地回去了。入了延福殿,用膳读书一如往常,只是到了晚上,推说自己累了,早早便去寝殿睡下。楚驭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听寝殿大门轰然一关,过不多时,便进去查看,果然见他蜷身躺在床上,被子连头蒙了起来。楚驭坐到床边,隔着被子拍了他一下,元景忍着呜咽,躲在里面不出声,手脚一蜷,整个人团成了一个球。楚驭扯着他的被子道:“蒙的这么紧,不嫌闷?”
他轻轻一扯,那边就重重地一夺,楚驭看了他一会儿,试探道:“那我也走了?”作势转身,果然被人拉住了衣角,他笑了一下,顺着这个缺口,将元景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元景雪白的小脸已憋的通红,双手无助的环抱在胸口,头也埋了下去,哭的浑身发颤,楚驭道:“好了,头抬起来我看看。”捏着他的小下巴一抬,他满是泪痕的脸庞登时撞入眼中,怔了一下,不意他竟伤心至此。将他抱到怀中,只觉得温热的泪水顺着脖颈滚滚而下,声音不由温和起来:“人家回自己的家,你哭什么?以后又不是不来了。”
元景趴在他胸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每个我喜欢的人最后都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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