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驭懒得拔剑,只以鞘格挡,对面那人刀尖正落于剑鞘之中。楚驭赶苍蝇似的一挥, 只靠臂力便将其撞开,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已近的身前,甫一交手,那边即被一股刚猛的力度震飞出去,手中银刀也不知飞到哪里。这一下摔得气血翻涌,几乎站之不住,勉强起身,又觉得膝上一麻,乃是被一记飞石击中,劲力之大,几乎击碎了膝骨,无奈,只得半跪在地。
楚驭这才走到他面前。他见对方年纪尚小,看着只有十五六岁,功夫倒是不赖,必定得了名家指点,思及此,冷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忍气道:“属下是御林军陪戎校尉曹如意。”
楚驭厉声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今夜你跟了我们一路,又在帐外鬼鬼祟祟,到底是何居心?”语罢,身形一晃,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曹如意本就受了伤,喉间登时血沫翻涌,眼前金星直冒,双手也胡乱抓挠起来,想要掰开扣在喉头铁钳似的手。楚驭又加深了一分力道,霎时间似能听见骨裂之声,那人说不出话,极艰难的点了下头,楚驭冷哼一声,将他重重地摔到地上。曹如意被摔得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跟着一震,他连连喘息咳嗽,楚驭等的不耐烦,一脚踏在他肩头:“说,谁派你盯着太子的?”
曹如意沙哑道:“没有人派我,是我见太子孤身出门,不放心他一人,故而跟过去。”
楚驭冷笑一声,加重了脚下力度,森然道:“你既见到太子出去,就该拦他,便是要跟,也该光明正大去护卫,若无人指使,岂会行这等偷摸之事?”
曹如意被他踩的满嘴血腥气,他将吃痛声忍在喉头:“无人……指示我,我是见太子悄悄出去……想着他大概不愿让人跟随,我……”捂嘴咳嗽了两声,几滴殷血从指间落下。
楚驭见他痛苦至此,仍一手紧紧捂住腰间,似在保护什么,冷声道:“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曹如意浑身一震,手捂得更严实,紧张道:“这个不能给你……”
但见寒光一闪,长剑出鞘,雪白的剑尖直指他腕上,已戳出个血洞。曹如意浑身颤抖,过了一会儿,鼻子瓮动,像是哭了出来。艰难地在腰间扯了几下,将那物紧紧攥在手心里,举到楚驭面前。楚驭反手以剑身敲到他脉门上,他疼的低吟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摊开了手。
那是一个佩玉,当中一枚小小的如意扣,质地润泽如脂,上刻“太平康乐”几个小字,雕功非凡,与元景颈上挂着的那枚长命锁如出一人之手。曹如意刚才在泥地里打了好几个滚,这枚如意扣仍干干净净,唯有垂下来的五色丝绦上沾染了些许污泥。
楚驭看了一会儿,提到他面前:“这是太子的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曹如意伸手一夺,抓了个空,他艰难道:“这是太子送给我的!”见楚驭神色漠然,显然是不怎么信,只好喘了一口气,继续道:“三年前,我父亲为太子请脉,因查验饮食不当,致使太子中毒。皇上本要将我们全家抄斩,是太子求情,才让我们捡了一条命……赦免的旨意是他送到,这个佩玉也是他送我的,那时我就下了决心,这一生都要为太子效力……”说到这里,声音都颤抖起来,勉力从他脚下仰起头,嘶声道:“你还给我!”
楚驭将他从地上揪起,冷道:“你以为这些鬼话我会相信?”见曹如意紧咬牙关,脸上不见动容,遂从腰间取了一枚丸药出来,递到他面前:“这东西无药可解,吃下去后每三月就需服一次解药,方可克制,否则毒发时万虫钻心,生不如死,你不是要为太子尽忠么?吃给我看!”
话还没说完,曹如意已毫不犹豫地抢过丸药,塞入口中,喉头一滚,转眼就下了肚,楚驭见他年轻的脸庞上写满坚毅,心下一怔,将他松了开来,看了一眼佩玉,也丢了过去。曹如意有伤在身,反应慢了许多,一下子没接稳,慌忙跪在地上去拾。楚驭见他握了玉在掌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冷道:“太子去围场外的山上,也是你指的路?”
曹如意也不敢抬头,恭谦道:“是,我见他抱着一只幼虎,估计他是要拿去放了的,就赶在他前面走出一条路,太子聪颖,自己顺着脚印走的。”
楚驭盯着他:“我早就觉得奇怪,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独自摸到这么远的地方,你既然对他忠心,就该拦着他。”
曹如意摇摇头:“那是太子想做的事,太子想做什么,属下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帮他。”
楚驭收剑回鞘,看了他一眼,缓声道:“太子记得你么?”
曹如意耷拉着眼睛,似有些垂头丧气:“属下不知,属下位卑权微,只能偷偷近太子身边。”
楚驭估摸着小东西八成是不记得的,不然这么个有求必应的好玩意儿,早被他调到身边了。他淡淡道:“你走吧,刚才那颗毒-药是假的,以后我自会照顾他,你不必围着他打转了。”转身欲走,岂料这一晚上都低眉顺目的少年在身后幽幽道:“属下办不到。”
楚驭回过头,气息陡然森严:“你说什么?”
曹如意咳嗽了几声,身体还在寒风中发颤,话也轻飘飘的:“我的命是太子给的,我只听他一人之命。况且……”他咽了咽口中的血沫子,壮胆道:“今日太子偷偷出去,大人没有发现。”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这话有些不敬了,话一说完,自己就抱着头倒退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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