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的光景,王帐周围的人家,都知道赫齐来了个华贵俊秀,如江南春风一般的美少年。少女们心生好奇,又知他喜欢在珠珀湖边骑马,于是在湖水边浣衣取水的人也多了起来。临近雪季,赫齐百姓本该忙于打草固棚,以御严冬,如今却冒出这么多玩闹的人,乌善还有些不解。直到他看见元景用银鞭,替一个少女卷起被风刮走纱帕,对方脸颊微红的露出笑脸,这才明白过来。
当下自己也脸红了,晚上回去便令穆尔骨苦思冥想,一定要想出个更好玩的地方,也好让元景清清静静地玩个痛快,只可惜未等他准备好,燕帝的诏书便至,请太子回朝。与传旨官同来的还有四个御林卫,自称奉命来请含影匕首一用。元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细问之下,才知他们说的是楚驭送给他的那把,心中暗道:“原来这匕首还有个名字,大哥先前怎么不告诉我呢?”
乌善在一旁插话道:“什么匕首?”
元景生平所见珍宝不计其数,只因此物为心爱之人所赠,这才格外珍惜。自拿到起便贴身佩戴,从不示人,莫说是乌善,就连方青都没见过。那晚两人和好以后,楚驭见他这么宝贝这把刀,还逗了他。元景当时很不高兴,告诉他这可是失而复得,来之不易的,当然要宝贝些。
可如今父皇居然来讨要,元景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他们的事被人知道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就算父皇要逼他们直承其事,拿一把匕首也不能证明什么?他试探道:“父皇要这个做什么?”答曰:“属下不知。”
元景是一点都不想给,无奈圣谕压在头顶,只好磨磨蹭蹭地递过去了。乌善在旁边看的真切,道:“这不是我救你那晚,你手里攥着的么?”
元景还未来得及回答,御林卫又道:“殿下,皇上有句话要属下问您,此物可是从西魏王子手上拿到的? ”元景心里一慌,含糊道:“唔。”
御林卫并未再追问,行了个礼,便上马离开了。他们走后,元景便一直心神不宁,如是一天下来,连乌善都察觉他有点不对劲,晚上坐在火堆边烤羊肉时,扯了扯他的衣袖,关切道:“小九,你有心事么?”
元景低低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马上就要回去了……”前些日子他还恨楚驭恨的不得了,本打算回去之后也要使性子气气他。现在想到可能要跟他分开,就顾不得这些了,当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父皇不许,我便不做这个太子好了!
乌善不知他心中所想,闻言也叹了口气:“是啊,你要走了。”握住他一只手,只觉掌下微凉,不由握的更紧了些。元景被他捏的有点疼,偏头看了他一眼,乌善将握在一起的手举起:“上次与你手拉手去逛夜市时,我们都还很小呢。”摸了摸元景的头发:“不知道下次再见你,是什么时候了。”
元景听他语气感伤,也回过神来,抽出手搂过他的肩膀,轻轻道:“我也舍不得你。”
他离开那天,乌善在城楼上站了许久,大军行路已远,他目光尤是不动。乌什图闻讯而来,一反常态地没有骂人,只敲了他一下,出主意道:“你这么傻看着有什么用?不如把心思用在治理你的领地上,等你独霸一方的时候,由不得他不回头来看你。”剥了个橘子给他:“吃吧,南边来的。”
乌善正是伤心的时候,没能体会到他的深意,接过来叹了口气:“不知道小九路上吃什么?”
与此同时,神武将军却借故不出,只派了两队重兵护送。他此番大胜,本就是功高震主,又轻慢至此,元景不禁有点发愁。路途漫长颠簸,他一颗心里又装了这许多的事,连睡觉都睡不好了。如今寒潮四起,他从北疆往南,也没感受到什么暖意,一场急雪过后,行路慢了不少,晚上宿在馆驿中,神武军辛苦了一日,夜中执勤却无一懈怠,从门口至后院,布满岗哨,另有一支前锋军守在太子房门前,将此处护得密不透风。
元景住下后没多久,却有个熟人深夜冒雪前来,称自己奉顺安侯之命,有大事前来相告。多番盘查后,他总算得以进得内院,一见太子,便重重往地上一跪,嘶声为顺安侯喊冤。元景一头雾水,见他确是皇兄身边的亲信,令他起身回话。此人摇摇头,声泪俱下地将京中变故告之于他。
原来半月前,有人诬告顺安侯里通西魏,暗害太子,证据便是从太子身上取来的含影匕首。此物乃是顺安侯十岁时皇上所赐,他感怀圣恩,一直藏于高阁之中。太子年幼,并未见过。如今太子既从西魏六王子手中俘获此物,那顺安侯通敌之事便是板上钉钉。皇上当即命人彻查侯府,又从府中搜出未及销毁的渠犁铜火令数枚,虽不知用途,可他私藏敌国令牌,已是用心不良。太傅诸多门生故吏听闻此事,一夜之间,联名上书御前,写下顺安侯十七条罪状,条条诛心。
顺安侯当殿大呼冤枉,匕首就在家中,有心人轻易可取;铜火令更是无稽之谈,如今渠犁都已被灭国,他若心怀不轨,岂会将这等证据留下;至于太子的供词,许是御林卫没听清,应当等太子回来再问上一问。
当即被其中一人反驳,太子宅心仁厚,向来敬慕兄长,必不肯将此事做死。然动摇社稷之人不可不除,要请皇上即可将他处置了。朝堂上下众口一辞,皇上也不肯表态。顺安侯有冤难伸,有口难辩。跪在御前痛哭不止,指天誓日,表尽忠心。最后以头触柱,欲以死以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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