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吓了一跳,斥道:“你少管我的事,老子愿意为她花心思,巧取豪夺有……有什么意思!”说到最后,不自然地顿了一下,他轻叹了一声,像是自语道:“要是她真有喜欢的人,也便罢了。强留她在身边,不过是惹她伤心,也断了我跟她的情分,人心碎了便是碎了,哪里还能恢复如初。”
声音虽小,可楚驭字字句句都听得一清二楚,心头骤然一紧,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狼牙手链,目光暗了下来。
坐到一半,兴致缺缺,就此起身离去,方青问他:“回府,还是去宫里?”楚驭上一回见元景还在昨晚,心里思念难抑。明知隔日入宫便能见到他,可张口应答之时,还是忍不住道:“宫里。”
其时天色已晚,元景已经睡下。楚驭身上酒气浓烈,步伐都有些不稳。可进门之际,动作还是放轻了些。适才过来的时候,听小柳说,皇上又写写画画了一天,心中起念,转道去书房看了看。桌上累了不少宣纸,楚驭随手翻了翻,多是些山水画卷,琉璃灯下,但见寒色幽远,水碧如天,烟雨送春,半城花眠,端得是江南好风景。
楚驭忽然想起出征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对他许下了承诺,归来之后,要带他游历天下,看尽江山风月。后来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早已经忘记了这些事情,但景儿却一直记得。一念生出,攥着画卷的手都在颤抖。
只听一阵铁链相碰的清音,似元景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楚驭站了许久,步伐沉重地走了过去。元景侧身而卧,左手抚在右肩上,眉头微微蹙起,像是睡梦中也在难受。楚驭碰了碰他的眉心,他似有所感,蜷得更紧了些。楚驭记得他们第一次吵架的时候,元景卧于病榻之中,自己在他睡着以后偷偷看过他很多次,他也是这副隐忍的表情,生气也好,痛苦也罢,都藏得紧紧的,即便后来两人重归于好,也未跟自己提过半个字。而自己,从那时到现在,明明知道他吃了许多苦,居然一次也没有问过。
楚驭将手按在他胸口,感觉到他的心在自己掌下缓缓跳动,先前有过的苦涩感又涌了出来,他低声道:“你在想什么?”元景长长的睫毛微颤,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楚驭没有察觉,他半跪在床边,握着元景的手,抚摸着上头的旧伤,俄而放在自己唇边一吻。
元景被他吵醒,睡眼惺忪地朝他望了望,楚驭将他的手合握在掌心里,声音温柔道:“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元景睫毛一颤,分明又要往里躲。楚驭看着他惶恐的神色,忽然觉得心力交瘁,苦笑道:“不让你出去的时候,你想法子都要跑,现在要带你出去,你又不肯了,你是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元景像是不解其意,一味瞪着眼睛警惕地看着他。楚驭将他搂过来,元景立刻对他乱抓乱打,楚驭将他的手脚按住,几乎将他囚在自己怀里般抱着:“听话,我抱一会儿就好。”他把脸埋在元景肩上,叹了一声:“我也快被你弄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蛇皮怪的霸王票和营养液,么么哒
两更之内,就让渣攻知道真相啦
第122章 真相(一)
二月刚过, 边关传来军报,神武军探马查得一件大事——冉驰身死的消息传到西魏, 魏王听闻爱子惨死,大为震怒, 连修仙炼丹的正事都不顾了, 当即便要对大燕动兵, 大王子冉洪披甲而出, 请命出征,欲踏破燕国都城,斩杀燕帝,为亡弟报仇。魏军私下里运送粮草、打造战甲, 不日便要与大燕开战。
消息传来,朝野上下皆震骇无比。大燕强夺渠犁之战才告一段落, 正该是休养生息之时,不便再起战事。只是如今西魏人仇深似海,士气正足, 只怕和谈不易。楚驭如今代君摄政,虽不便亲临战场, 但作风强硬不改,加之他另有私心,早想对西魏动兵。闻讯即传下军令, 命神武军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一夕之间,政务比平常冗杂了数倍, 以至一连几日,连去宫里探望的闲余也无。
元景毒发的消息传来之时,楚驭才恍然发觉,已到了惊蛰。他将那枚起死回生的灵药喂给元景,便以为三年内平安无事,如今看来,这药只可延寿续命,压不住奇毒之苦。他要务未竟,一时走不开,吩咐医官署的太医都去照料着,忙了足有两个多时辰,又有消息传来,称陛下不肯去上清池浸药汤。楚驭未料生死关头,他还不肯出门,心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诸般事宜就此抛下,起身便朝延福殿去。
宫女太监在外头跪了一地,几名太医站在门口,愁眉不展。一见他来,才算找到了主心骨,上前道:“王爷,陛下就是不肯去。”
楚驭过来时头便在隐隐作痛,听闻元景紧闭寝殿门,将伺候的人都赶走了,青筋突起之时,痛感就愈发强烈。吩咐左右道:“把门撞开。”
元景胡乱裹着一床被子,缩在床头,他脸上血色尽退,阳光照下,皮肤白的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那朵幽蓝的奇花在他脸颊上浮现,几乎盖住了小半张脸。他见众人进门,身体剧烈一颤,想要往旁边躲一躲,却僵的连挪动一下也做不到了。
薛乙此时方才赶来,一看他的样子,惊惧道:“糟了,这毒已经往心脉去了。”
楚驭从未听他语气如此严肃,其时头痛欲裂,奇毒入心后果会怎样,已经连听都不想听。上前将元景一抱,便要往上清池去,未料那根铁链还锁在床柱上,此刻崩如一线,元景一只手紧紧攥着不放,剧痛之下,语不成句:“不去……我不能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