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没由来想起那夜在河边救起的西魏人,才出了一会神,即被催促道:“大人,这雨下得急,您还是快进去吧。”
只得放下毡帘,老老实实坐回车里休息。
十一月中,楚驭率三万精兵到达擒风岭,与楚绍大军里应外合,强攻魏营。太子冉洪未料魏境内会天降神兵,交战第一日,损失惨重。幸亏秦雁锋反应机敏,飞快召集全军,一分为二,斩断林木,熬制火油,数千架弩机一字排开,奋力将敌军挡在城外。楚驭在城外远远瞧见了他指挥若定的英姿,问道:“那是谁?”探马禀道:“回将军,那便是魏主新调来的将军,秦雁锋。”楚驭凝神看了片刻,笑道:“倒是比他们的太子有能耐些,只可惜跟错了主子,天大的能耐也无用处。”眉头微蹙,忽而祭出长弓,四箭齐发,将才放飞的信鹰射下。信鹰中箭后一时未死,又扑腾了许久,才坠入城下无尽火海之中,楚驭道:“他们必定贼心不死,叫人盯紧了,不许有一只信鹰跑出去。”
秦雁锋暗骂了一声,俄而听说太子有请,又细细交代了一番,这才带着鹰奴离去。
太子行帐里已经吵做一团,八部将领各执一词,分毫不让。才一进门,就听太子麾下重臣梁宰吼道:“我们两面受敌,强撑又能撑多久?不如趁着现在还有一战之力,杀出城去,护送殿下回大魏!”冉洪坐在上首,愁眉紧锁,不发一语。梁宰继续道:“要真被他们耗得不剩一兵一卒,到时就悔之晚矣,一旦殿下有失,尔等有何颜面回去见吾主!”
秦雁锋反手一推,将帐门重重关上。众人被这声音一震,静了片刻。秦雁锋大步走了进来,尚未落座,便开了口:“不能出城。”冉洪抬起头,鹰隼般的眼睛冷冷地望着他。梁宰深吸了一口气,似有辩驳之意,秦雁锋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如今城中只剩八万人,南边的燕军却号称三十万,先前我们连败几场,士气已失,以少博多,绝无胜算。”
梁宰冷哼道:“虽不可跟神武军主力相抗,可北边这一支只有不到三万人马,且远行而来,无强弩火器傍身,我们人数倍之,如何不能一战!”
秦雁锋道:“梁将军说错了,我们的八万人,至少得有四成守在南边,否则燕军破城而入,我们绝无生机。北边领军之人正是神武军主帅,此番前来,所携兵马七成以上都是骑兵,兵精将勇,我们强行与战,或可护送殿下逃走,但必定损失惨重,守城的兵马全折给他们不算,往后十年,只怕都无法南进一步。”
梁宰一刀砍断桌角,赫然吼道:“殿下的性命要紧还是一座破城池要紧?说来说去,你就想让殿下留在这里等死罢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鬼主意,你……”
冉驰打断道:“梁将军慎言!”梁宰胸前剧烈起伏,甩下佩刀,怒气冲冲地坐下了。冉驰看向秦雁锋,道:“如今信鹰飞不出去,父皇不知这里情形,援兵也派不过来,依秦将军之言,吾当为之如何?”
秦雁锋斩钉截铁道:“等!楚驭率兵涉远而来,所带粮草有限,他们只会比我们更着急攻下城池。末将已命鹰奴每隔四个时辰便放飞一只信鹰,若能将战报传出去自然好,就算传不出去,我们多拖一日,等到陛下发现不对,主动派来援军的希望就大一分,等援军赶来,便可出城交战,到时燕军插翅难飞。待城困之危得解,再慢慢同神武军主力计较。”
冉洪审视般看了他许久,秦雁锋与他目光相对,无半分躲闪,冉洪道:“秦将军所言也有道理,只是燕军攻城势大,万一援军赶来前,便被他们攻破城关,从而错失撤军良机,又待如何?”
秦雁锋半跪在他面前,毫不犹豫道:“末将愿立军令状,请殿下将所有兵马交给我调派,除非我身死关前,否则绝不叫燕军踏进一步。”
梁宰在一旁冷冷道:“你一条贱命如何能与殿下相提并论。”在场诸人听得此言,神色均是一变,梁宰被冉洪一瞪,不情不愿改口道:“到时你一死倒干净,殿下却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秦雁锋像是没听见一般,禀道:“殿下放心,我已派了一队人马挖凿密道,一旦城关有失,殿下便可从密道逃生。只是如今,还需殿下坐镇,以定军心。”
梁宰还要说话,冉洪已开口道:“秦将军思量周全,那就这样吧。孤还有些要事待办,先失陪了。”起身离席,梁宰并几位将领跟在他后面离开。出了帐门,梁宰还有些不忿:“殿下,你适才为何要听那小子的话,先前我们派人刺杀他不成,他必定怀恨在心,绝不会真心诚意想保殿下安危。”
冉洪扫了他一眼:“父皇给了他最高决断权,我若执意不肯,他少不得要请出皇命,到时不从也得从了。况且我自出征以来,几无胜绩,纵使回去,也无颜见父皇,不如听他的,拼力一战,要能斩杀燕军主帅,也是大功一件。”
梁宰忧心忡忡道:“话虽如此,可万一形势有变,伤及殿下……”
冉洪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我自然不会全然信他,先前我已叫蚩龙做了准备,一旦有事,我们自行离开便是。”梁宰这才转忧为喜,抱拳道:“殿下英明。”冉洪道:“刚才在帐里的那种话不可再说了,要是让我父皇听见,定饶不了你。”梁宰“唔”了一声,尤有些不满:“明明殿下才是太子,陛下却处处偏袒他,弄得闲话不断,实在叫人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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