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心中盘算了一番:“三十三年前?那是武摄二年的事了,之后父皇便遭□□弹劾,被贬流放……”
天魁继续道:“魏军若想撤退,这里便是他们回国最安全的路,一旦离开城关,便可散进西域诸国,如水落大海,再难寻觅。”
其时已近城关,他们路遇一个茶棚,索性坐下来歇歇脚。摊主是个中年汉子,本是扶桑关内人,一听说他们是燕军,不敢怠慢,忙唤出妻儿,抬出两副铜锅,为众人熬煮奶茶。
元景走的是条商道,一路行来,却未见到几个人,正觉得奇怪,便随口问了一问。提起此事,摊主也是面带愁容:“十日之前,须弥城主便关闭城门,说是要防贼人出入,这里也就没从前这么热闹了。”将热气腾腾的奶茶送到元景面前,小心翼翼道:“军爷,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
元景默了一默,道:“快了。”安慰般冲他一笑,又想起自己还戴着面具,于是接过他手中奶茶。两人皮肤相触之际,元景心口忽然一阵剧痛,藏在面具后的脸瞬间煞白,只听“砰”的一声,茶碗也掉在地上。
天魁见势不对,忙道:“陛……将军,你怎么了?”元景身体一阵发颤,好容易才开了口:“没事。”
天魁“唰”地一声拔出佩刀,架在摊主脖子上:“说!你在碗里放了什么?”
摊主的妻儿见此情景,吓得与他拥做一团,摊主呼天抢地道:“官爷明鉴,这里头……这什么都没有啊!”一线血光顺着他被刀抵住的地方流下来,抱在一起的三个人脸上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们瑟缩着的脖颈高高仰起,皮肤上浮现淤青的瘢痕,垂下来的手臂陡然往前一抓,天魁见机极快,连退几步,一刀砍下,污血喷涌而出,离得最近的一人沾染些许,手臂上亦浮出那种瘢痕。
这一家三口被鲜血溅满头脸,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嘶喊号叫,朝人群扑去。元景心口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他紧紧攥住拳头,艰难道:“……不能近身!”
六名千羽卫“喝”了一声,列阵上前,勾链齐出,死死咬上这三人手脚,天魁手持流星锤,远远一抛,只听“咚”的几声,这三人脊梁骨尽碎,就此倒地。
元景摸出一枚丸药吃下,方才好些。拂开众人,上前一看,见他们一时未死,手足还在不停抽搐。又近了两步,信鹰哗的一下,扑上前来,半人长的翅膀急拍,阻他去路。天魁急道:“将军!不可再靠近了!”先前被溅了毒血的人,已经昏迷不醒,且身上瘢痕还有不断蔓延的趋势。元景将鹰抱了个满怀,道:“无妨,有些东西我需得确认一下。”
他只走到三尺之外的地方,心口那股闷闷的痛感又涌了起来。只见摊主脊背上有什么微微弓起,天魁惊讶道:“那是什么?”
元景不自觉捂住心口,低声道:“蛊虫。”这一年多来,他偶尔能感觉到自己心脉下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薛乙曾说是因着蛊越来越霸道的缘故。想来摊主一家三口早早也中了招,适才撞上自己身体里的,蛊虫惊醒,这才提前毒发。沉默了片刻,道:“中毒的那名士兵留在城外,找两个人照顾他。这一家三口用火烧尽,切不可碰到半分。”
他转身上了马,喝道:“出发!”
扶桑关一早便得了消息,一见令牌,立刻大开城门。迎接之人是个须发斑白的老将,生的圆脸笑眼,甚是健谈。也不管元景身后站着的这五千个活阎王,上来便挽着他往里走。元景刚开始还惊了一下,后见他全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不确定道:“须弥城主?”
老将笑眯眯道:“城主还有要事在身,在下是城中参军,您唤我一声老马便是了。”
元景没心思寒暄,一见面便唤来书吏,要查城外那一家三口的底细。这一家人往上追溯四代,都是扶桑城的人,平日敦厚老实,绝无细作卧底之嫌。话虽如此,但元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问道:“能否查出最近跟他们有过接触的人?”
老马还是那副慈祥的笑脸:“不是属下推脱,同他们打过交道的,城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可不好查呀。”元景一番思量,倒也是这个道理。老马见他沉思不语,低声道:“将军查问他们,是何缘故?你我同为大燕的将领,还需开诚布公,才好一同为国效力。”
元景扫了他一眼,颔首道:“也好。”屏退众人,只留了两个近卫伺候,这才将城外之事细细说给他听。老马笑容褪去,眉头越皱越深:“这南来北往的客商他们见的多,要是不小心染上的便也罢了,若是有人刻意为之,以他们为饵,散布到全城……”说到最后,也有些心惊之态:“此事关系重大,我需先禀报城主,再来与将军商议。”
元景道:“事态紧急,城里可有蛊师,请马参军将他们叫过来,我还有一名部下受伤,等着救命。”
老马苦笑道:“先前闭关之时,城主便驱逐了一批异族巫医蛊师,如今只怕不好找,在下尽力便是。”
天魁忽在一旁插话道:“赤珠一直跟在王爷身边,要不要请他来一趟。”
元景心里轻轻跳了一下,眼中露出迟疑之色。天魁也知自己有些僭越了,退了一步,不再多言。马参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饶有兴致道:“将军莫不是有些不便?”不待回答,又道:“这话原不该我来说,只是如今正值战时,既有人可用,还是早些召来为好。多耽搁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将士们在前线拼死拼活,万一叫西魏狗贼在咱们这儿钻了空子,那可万死难恕了。况且边关是苦寒之地,仗打完了,将军也好早些回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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