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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如意连声称是,说话间,元景已步入帘后,他看了看桌上,又道:“这灯……”
    元景的步伐顿了一顿,片刻后才语气平平地开了口:“他不会送无用的东西过来,你且先替我收着。”纱帘落下,他的身影也随之隐入黑暗之中。
    西魏城关中的火焰还未完全燃尽,楚驭已点了三千人马,往扶桑关而来。入城之时已近黄昏,城关内外披红挂彩,灯芒璀璨。守军尽数而出,在初春的寒风中,迎候王师到来。因今日来人身份尊贵,连须弥庭也被劝了出来,只可惜他才上城楼,便看见了那个肖似故人的年轻将军,顿时沉了脸,甩手离去。马参军苦苦相劝,他愤然道:“一辈子都受那个老东西的气,临了还要我伺候小的不成!”马参军劝而不得,在他背后拍腿怒道:“就没一天能叫人省心的!”
    他骂骂咧咧地下了城楼,一口恶气吐出,换做平日里那副温和慈祥的面孔,又调派人手,从里到外仔细布置了一番,只盼这位楚小将军脾气比老的好些。他不知对方的心思全不在这些事上,临近城关之际,他遥望见元景站在城楼上的身影,笑意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若非乌什图横在中间,简直想要飞上去找他。
    乌什图轻装简行,一听见胜讯,只带了八百仪仗队便赶来了,楚绍挂念兄长,亦不肯落于人后。兹一见面,便问个没完。此时元景也随马参军下了城楼,他已脱下戎装,换回先前那身使者服,此刻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站在众人后面,全不理会队列当中那人频频望来的目光。
    乌什图身边站着个紫衣少女,脸上虽挽了一层透薄的面纱,仍可见姿容秀美。她明丽热烈的眼神定定的胶在楚驭身上,乌什图笑道:“琼兰听说你打了个胜仗,非要跟我过来向你道贺。”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过去。
    琼兰公主将手中花环送到楚驭面前,抿唇道:“楚将军,一别经年,一向可好?”
    楚驭看见她雪颈下垂着的虎牙吊坠,这才想起旧事,温声道:“劳公主挂念,某一切都好。”接过花环,见她身后两个婢女掩面偷笑,忽然想起,在赫齐,献花还有心悦之意。当下心中一震,略一思索,便扬臂抛出,在千军万马中下了一场花雨。
    楚驭退了一步,声音愈发尊敬:“多谢公主亲来为敝军将士道贺。”众人亦欢呼道:“谢公主赠花。”
    琼兰明显有些失落,还要在说什么,被乌什图轻轻一拉,只得勉强一笑,退了下去。楚驭回头望向元景,却见先前在赫齐王帐中献舞的那个舞姬,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佳人巧笑倩兮,凑在他耳边低语不止。元景嘴角亦是浮着一丝羞怯般的笑容,虽摇了摇头,状似拒绝,但观之神态,分明乐在其中。
    楚驭心头闷闷一痛,一时众人围上前来与他闲聊,也没什么应付的心情,敷衍着应了几句便罢了。不一时马参军请他进城,元景自居末位,退到一旁,打算跟在他们后面进去。不想楚驭径自走到他面前,毫不避讳地望向自己。元景被他炽热的目光看得头皮发紧,下意识将还没来得及走开的小舞姬挡在身后。
    不想楚驭目光都没动一下,几乎就是定在自己身上,一开口,语气也是格外温柔:“我能安心在阵前厮杀搏命,全赖你为我坐镇后方,还是请小公子先进城吧。”
    最后一句声音很轻,甚至还微微弯腰看他,好像在哄小孩子一般。楚驭身后的亲随都是听过那些传言的,见状皆有些揶揄之色。元景隔着面具瞪了他一眼,口中道:“属下身份卑微,不敢……”话说到一半,已被楚驭捉住了手,带着往城里去。乌什图在一旁看了,也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可算开窍了。”
    元景藏锋敛锷一年有余,如今骤然被推到人前,心中多有不快。他碍着众人的面,虽不曾大张旗鼓的发脾气,但这一路走的也不怎么老实,几次三番都想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去,可恨楚驭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笑谈间便将他的抗拒化解了。
    马参军已命人摆酒设宴,奏歌行舞。楚驭自是高坐首席,元景本在七八席之后,适才马参军见他二人相处暧昧,临时改了坐席,将他安置在楚驭身边,又对楚驭道:“这些日子贵使为守关之事忙进忙出,颇为辛苦,也是王爷慧眼识人,送来这么一员得力干将,才保扶桑关多日太平。”
    楚驭眼中尽是笑意,命人斟了一杯酒,送到他座前:“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我敬你。”
    元景满心不愿,生硬道:“幸不辱命。”端起酒杯,在唇边碰了一碰,几乎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就放下了。楚驭浑不在意,一杯饮尽,便自去与别人说话。
    楚瞻在对面瞧得真切,他有意要下一下元景的威风,亲自捧了两个赤金海碗过来,也要向他敬酒。海碗中盛的是五十年的高粱酒,辛辣无比,劲道非凡。元景早起便没怎么吃东西,适才喝了点酒,便觉得胃似烧了起来。他一见那酒便觉不好,再一抬头,看到楚瞻那副邪里邪气的笑容,心中更是大为不快。端过来喝了一口,冷淡道:“将军抬爱了。”
    楚瞻瞧着他几乎没少的酒碗,亮了亮碗底,似笑非笑道:“听说小公子平日饮酒甚为豪爽,从前不知陪多少人喝过,为何对着咱们,就这么不爽利?”
    元景听他说话不干不净,知道他就是来找不痛快的,厌憎地皱了皱眉,冷淡道:“将军说笑了,那都是些谣传罢了,做不得数。”见他还看着自己,心知不把他打发走是不行了,端着酒碗的手紧了一紧,正待饮尽,忽然斜伸来一只手,夺过他的酒碗。楚驭沉着脸一口喝罢,不轻不重地将酒碗拍在桌上,道:“他不胜酒力,你自去找别人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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