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驭一时还没明白,看向赤珠道:“这不是你给我的么?”
赤珠急急道:“主君,这香囊是我制的不假,但里头被人加了东西。”解开束带,倒了一些香料出来。只见花木之间,混着一种细细的银白粉末,若不仔细观察,绝难发现,赤珠道:“这是产自用西域的鹿寻草所制的香,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了,大约只有代代相传的梦师手中还有些存货。”
楚驭心知不对,沉声道:“此物有何用处?”
赤珠将那些东西小心放入香囊中,才踩缓缓道:“入梦。或以死者之灵,入生者之梦;或遥距千里,一晌魂梦相通,是教人沉溺虚幻梦境,难以自拔的东西,听说当年明皇为寻杨贵妃亡魂,燃烧此香三月。只是天长日久,人会变得迟钝呆滞,纵使不再使用此物,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幸好这香囊所盛之物有限,只要细心调养,倒也不会伤到根本。”
楚驭沉默不语,想起这几个月来,每每入睡后,梦里缠绵醉心的场面,那时他还只当是日有所思的缘故,全然没想到是有人给自己下了药,只是这究竟是何人所为,一时却想不到。
方青在一旁低声道:“您的寝帐一向是我收拾的,从没有外人经手。”楚驭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忽然沉了下去,他冷声道:“说!”
方青低着头:“上回在赫齐,您让陛下进去过。”
楚驭断然道:“不可能。”
方青硬着头皮往下说:“适才属下去查问过,陛下刚来渠犁时,有一支西域商队路过,其中便有个年老的梦师。他们走后没多久,您便在京中遇刺,赤珠检查过那个乐师用的香,与这里头的东西一本同宗,都是催人入睡之物。”看了眼楚驭的脸色,索性一口气全说了:“陛下在京中秘密养过一帮影卫,寻找昭容夫人时虽抓到几个,但大半人马一直隐匿不出,全无下落,现在想来,京中官员遇刺,怕是与这些人脱不了干系,如今曹如意就在军中,您将他押过来拷问一番,或许便能真相大白了。”
楚驭久久没有说话,他看着那枚香囊,忽的一笑:“从前我还笑他,身为君王,却无半点狠心,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瞧他了。”将香囊收入掌中,起身道:“去请乌什图过来,陪我搜查渠犁。”
方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您还要找他?”
楚驭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方才听到的话,似全然没往心里去。方青以为他先前种种反常,都是迷香的缘故,如今清醒了,总该恢复些理智。如今一看,他是打定主意不管不顾,非要将元景找出来,急忙劝道:“王爷,他要杀你!您又何必……”
楚驭轻笑了一声:“是,他要杀我,所以他不会这么死了。”
方青向来唯他的命令是从,现在想要争辩,一时都找不到词来,戳了赤珠一下,示意他帮帮腔,不想这老小子在此事上格外精明,跑到一旁连连摆手,不敢多置一词。
正觉难办之时,乌什图忽然大步而入,抓着楚驭的胳膊,道:“快过来,我带你见一个人!”楚驭神色一振,疾步跟了上去。
正殿之中,站着个七八岁上下的少年,他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匕首,周围这些身穿甲胄的士兵,与那晚打家劫舍的魏兵重叠在了一起,他一看之下,满脸惊恐,似乎快要哭出来。乌什图在一旁道:“这小孩是那晚逃出来的,之前掉到猎户的陷阱里,在里头待了好几天,被救出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他一好转,便要回扶桑关找须弥庭,路上被咱们的人截下了。”
乌善也从病榻上挣扎下来,他一眼便认出少年手中之物是元景所有,一下子冲上来,紧紧抓住少年:“给你这把匕首的人在哪里?”
少年连日来遭逢巨变,已如惊恐之鸟一般,被他一吓,差点哭出来:“……我……我不知道,他摔下了马,那些人……魏兵……把他杀了……”
乌善只觉天旋地转,咳嗽了一声,喉咙里几乎要冒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眼前忽然一黑,抓着的人已被楚驭夺了过去,楚驭眼神极为可怖:“你亲眼看到他被杀了?”
那少年对上他森冷的面孔,只觉一股骇人的力量倾覆而下,一时间吓狠了,哇的一声,哭道:“我看到魏兵打他踢他,那些人坏死了,他们到处杀人……”
楚驭缓缓将他放开,从他手中拿过那把匕首。乌善扑上去抢夺:“他都被你害死了,你有什么脸面碰他的东西!”
乌什图从后面抱住他:“行了,只是说他被抓了,怎见得就一定会死!”
乌善全然听不进去:“魏人何等凶残,小九落到他们手里,哪还会有生还的可能?都是他,要不是他苦苦相逼,小九怎么会负气出走!我要杀了你!”
楚驭俨然不愿理会他,对着匕首看了片刻,忽道:“去把楚绍叫过来。”
这一日注定不太平,方青出门没多久,楚绍自己就进来了。他本是步履匆匆,一见这里头鸡飞狗跳的场面,还愣了一下。楚驭见他手中攥着一物,道:“何事?”
楚绍不确定地看了看旁边这些人,像是不知道能不能在他们面前说,见楚驭微一点头,才禀道:“探马来报,封关百里处发现了魏军的踪迹,大约有三千人,领头的像是魏太子。”
乌什图惊讶道:“他都逃走了,还回来干什么?”楚驭想起那支至今未找到的魏军,立刻明白过来:“他是回来找秦雁锋的。”乌什图一时没听清楚,就见楚驭忽的起身,朝门外道:“备马!随我去封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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