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什图嘴唇抿如一线,不自觉握紧了弯弓。蚩龙摇头道:“虽然你当年戴了面具,但我的蛊虫绝不会认错你的气息。乌什图殿下,你既助六殿下行事,想来是有与大魏共结盟好之心,今日也该不为难我们殿下吧。”
乌什图也无辩解之意,下颌一点,命手下将乌善带过来。魏太子存了求和之意,也没横加阻拦。乌善愤怒难当,吼道:“我不走!放开我!”乌什图不耐烦地比了个手势,按着乌善右臂的那人一记手刀落下,将他打晕了。其中两人将乌善架住,几个起落,如飞鹰般往山下而去。乌什图目视着弟弟离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重新转过头来。
魏太子见他尤是箭指自己,心中隐约觉得不对,正要说话,乌什图忽的一箭放出,正朝他们而来。蚩龙只觉心口一痛,一根赤羽铁箭已穿胸而过,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乌什图,晃了两下,这才睁着眼睛倒在地上。呼吸停止之时,他体内的蛊虫一瞬间跟着死去,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化作一具焦尸。
几名亲兵持刀挡在魏太子身前:“殿下小心!”
元景只觉冉洪挟持着自己的手臂不断收紧,那柄已划破皮肤匕首,似乎已经压到了血管上,就听他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阁下咄咄相逼,是不打算跟我结盟了?我六弟许了你什么,孤可十倍许之。”
乌什图此时已变作平常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当年之事,我也是不得已为之。我思来想去,与其留个把柄在你们手上,不如自取为妙。太子殿下能许我的,不过是城池土地,想来魏主为了赎你,也不会吝啬这些。”
冉洪呼吸沉重,闻言冷笑道:“好极,看来大燕皇帝的性命你也不想要了。”
乌什图一笑道:“大燕皇帝?他正在京中养病,殿下说的又是哪个?”
手起令下,一时间箭雨齐发,魏兵避之不及,悉数中箭身亡。魏太子被为数不多的人护着,逃到悬崖边,他和元景脸上都溅满血污,形容甚是狼狈。秦雁锋本已甩开押着自己的人,躲到一座矮石后头,见他似有玉石俱焚之意,咬了咬牙,悄然朝他们靠近。他身体已有麻痹之感,这一路爬去,甚是艰难,抬手刺了自己一刀,才止住昏昏欲睡之意。
乌什图也看穿了他的意图,才要命人近身相搏,忽然之间,护卫在他身侧的几人都飞了出去。他一转头,正看到楚驭额发带雪,如地狱里来的恶鬼般冷冷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一惊,脱口道:“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名亲兵悄悄指了指旁边平滑如镜般的山崖,示意:他是从那里爬上来的。秦雁锋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松了口气,眼前一黑,终是昏了过去。
原来那日楚驭调虎离山,把秦雁锋引到雾谷,一番厮杀后跳入河中,才得以逃生。他才捡回一条命,便立刻回去寻找元景,却不知此时元景已随曹如意离去。他见地上脚印纷乱,间杂马蹄印记,只当他被魏人带走了。思及他从前落于敌手的遭遇,简直五内煎熬,这才冒险顺着悬崖爬上来,不想却看到这样一副场面。
楚驭一身寒气,眼中的杀意几乎有了形态,就听他森森道:“叫你的人退下!”
乌什图急切道:“我这是为了你好!要是让他活着……”话音未落,脸上已挨了重重一下,头颈差点折断,众人惊呼:“大王。”
楚驭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一字一句道:“他要是有半分闪失,老子要整个赫齐陪葬!”
乌什图耳中一阵轰鸣,心知他说得出便做得到,与他对视片刻,咬牙艰声道:“退下!”
楚驭将他一搡,转身朝魏太子走去。元景看见那个从雾色中现出的高大身影,眼中阵阵潮热。他用尽全部毅力,咬住嘴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魏太子见他携弓箭而来的,俨然意图不善,冲元景道:“陛下可看到了,不是我想要杀你,是你的部下、情人放你不过!”
元景眼中的热意已化作水雾,一瞬间,似看到了当年在雁州河边的情景,心中的雀跃欢喜瞬间凝滞,他垂下眼帘,轻声道:“你挟持我也没用,他不在意的。”
魏太子凝神朝楚驭望去,忽然笑道:“那也未必。”他冲楚驭道:“我不同你废话,你让我走,我让他过去……”
话音未落,却见楚驭手腕一转,眨眼间已将那把弓拉开。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一道箭芒破开寒风,如飞星般呼啸而去。白雾涌来,楚驭置身其中,神情难以分辨。魏太子咬紧牙根,死死将元景挟持在身前。
就在那支杀人的箭即将射入他们胸口的时候,箭尾忽的一动,似被一只大手拨弄,倏然转向,绕过元景,朝魏太子后背射去。一名近卫大惊,眼见魏太子要为其所伤,一刀砍下,幸而这一箭发出之时未用全力,他拼命之下,倒也让魏太子幸免于难。
元景此时亦是震惊难言,忽然想到当初楚驭对自己说的话:“……你就一点也不信我不会伤害你?”他嘴唇动了动,还未发出只言片语,肩头忽然锥心一痛,竟是魏太子一刀刺下。
楚驭身姿一动,才要上前,又被冉洪抵在元景脖子上的匕首给逼了回来,冉洪冷冷道:“我知道王爷武功盖世,可你要再敢耍花招,我就带他一起死!现在,把弓箭丢过来,叫你们的人退下!”
元景隔着若有若无的白雾与他对视,他先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已不复存在,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只有着急和关切。元景肩头鲜血涌出之时,楚驭已连弓带箭丢到魏太子身前:“你让他过来,我保你平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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