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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楚驭入宫朝见之时,元景气色已见大好,正披着一件轻薄的外衣逗弄着元承。楚驭行礼问安,他敷衍地“嗯”了一声,小柳在旁边不安的咳嗽提醒,他也只当没听见。足晾了楚驭一刻有余,才意犹未尽地让乳母把孩子抱走,一眼扫到帘后,语气淡淡道:“平身吧。。”
    侍卫宫女皆已退到门外,只留了小柳一人下来伺药,元景喝了一口,大约是嫌苦,推开不肯再喝。小柳求助般看向楚驭,不想楚驭一反常态,竟不发一语。
    元景倚在床上,懒懒道:“朕睡糊涂了,从前的事忘了不少,昨日才听小柳说了一些。”
    楚驭不动声色道:“不知小柳是如何同陛下说的?”
    小柳在一边悄悄地打着手势,以示不该说的话,自己一字未提。元景嘴角挑起,似笑非笑道:“小柳告诉朕,先前朕私自出宫,前往战场,是你千里相随,一路护卫朕周全。后来朕病着,多亏你带领百官,为朕分忧,就连这医治朕蛊毒的药,也是你舍命为朕搏来的。说起来,朕是该谢谢你,不过他还说了,你陪在朕身边多年,与朕私交甚好,想来也不爱听这见外之辞。”
    楚驭苦笑了一声:“臣为陛下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元景轻叹道:“朕知道你的辛苦,你身为武将,要你做这些事,想必很是头疼吧。如今边患初平,正是事务冗杂之际,朕若再留你,只怕你那些部下要念叨朕的不是了,往后你还是去带兵吧。”话虽说的客气,可其间疏离之意更胜从前,隐隐带着几分燕帝往日的风采。
    楚驭早知他会提起此事,却不想来的这么快,抬头望去,只见元景的身影隐于珠帘后,神色视之不清,他心里闷闷一痛,微一点头:“是,臣不日便回返北疆,日后无诏不归。”
    珠帘后一时无声,再开口时,元景的声音愈发冷淡:“有劳将军了。”
    楚驭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脚踝,低声道:“先前随……随臣处理朝政之人,远不及陛下英明,行事若有不当之处,还望陛下原宥。”
    元景眼睛看着挂在床帐上的琉璃灯,淡淡道:“先前的事朕已经记不清了,往后便叫他们好自为之吧。朕有些乏了,今日也不留你了,你起行之日,朕会叫人去送你。”
    楚驭声音极轻地开了口:“是。”
    话虽出口,离去的脚步声却迟迟没有响起。元景皱了皱眉,一转头,却见楚驭已拨开珠帘,与自己目光相对。元景语气不起波澜道:“将军还有何事?”
    许是珠光映照,楚驭的目光显得很温柔:“以后臣不在陛下身边,还望陛下保重,臣虽在千里之外,也会日日挂念,祈愿陛下龙体康健,长乐无忧。”
    元景睫毛动了动,目光垂下,将小柳手中的药碗接了过,只喝了一口,眉毛又皱了起来。楚驭深深地望着他,好似将他的身影刻进心底:“陛下,臣……走了。”
    珠帘飘然落下之际,他的身影也随之离开。小柳看着楚驭穿过重重帘幔,朝外走去,心知自己该觉得庆幸,却不知为何,忽然有些难过,转头看时,见元景还在闷声喝药,好似全然没发现他离开一般,犹豫道:“陛下……”
    元景几口将药喝完,抬眸道:“怎么?”小柳看着他一无变化的面容,心头一凉,忽然说不出话来。
    楚驭行事雷厉风行,离宫后不到十日,便上书自请离京。元景一道令下,褫夺他摄政之权,自此天下只有一个天策将军。他离京前夜,元景带着曹如意去了一趟天牢。
    正值梅雨之际,天牢潮湿阴暗,狱卒们未料天子会亲临此地,迎接伺候颇有些慌乱。元景道:“不必忙了,朕来看个人就走。”
    狱卒引着他来到天牢深处,此间四面铁铸,幽暗无光,专门用来囚禁要犯。狱卒点亮石壁上的火把,只见秦雁锋手足戴镣,被囚于铁壁之上,须发蓬乱,衣衫染血,唯有一双眼睛清明如昔。眼见狱卒掩门而去,才缓缓开了口:“你是来杀我的?”
    元景道:“将军误会了,我是来同你叙旧的。”曹如意搬来一把座椅,元景气定神闲地往上面一坐,观之神色,仿佛真是来见朋友的一般。
    秦雁锋冷笑几声:“敌我有别,你我哪来的旧话好叙?”
    元景眼角含笑,全不计较秦雁锋的冷嘲热讽:“虽然敌我有别,但我落难之时,将军对我关心爱护却是不假,算起来,终归是我欠了你的。”
    秦雁锋胸膛起伏了几下,似在强忍什么怒气:“你要有半点把我放在心上,也不会把我耍的团团转,现在还来说这些,你他妈当我是傻子么?”急怒之下,将缚着他的铁链挣的铛铛乱响。曹如意警惕地上前一步,欲挡在元景身前。元景道:“你先下去。”曹如意俨然不太放心,小声说了一句:“臣就在门口。”方才退出去。
    囚牢之中一片死寂,唯闻火星微爆之声。良久之后,元景才开口道:“我没有骗你,楚……他来救我那晚,将军明明看出他挟持我之事有异,却还是受了他的要挟,可见待我之心至真,你的这份好,我是有放在心里的。”
    秦雁锋神色幽深难言,嘴唇动了动,声音带了些哑意:“是我蠢,我该想到,他为了你甘冒风险,只身劫人,就算是被逼急了,也不会舍得伤你。至于你念着我的这点好,更比不过你对他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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