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被所有人看见,也想被所有人承认他、他的队伍以及他所热爱的事业。
穿过来之后他就给剪了,重新染回黑色。
这次出门的时候他没有再盖上滑稽的面具,只戴了个口罩。
到了目的地,奚白朝屋子里喊了一声,“李奶奶我来了。”
“小白回来啦。”一个穿着整齐,梳着发髻的老太太听到声音就从厨房里走出来。
说话的口音很重,掺着南方某个小城的味道。
老太太一头银发里掺着几丝黑灰,疏得整整齐齐没有一根乱发,眼皮有些耷拉着,眼球浑浊。
“好香啊,李奶奶你又做什么好吃的给我吃。”奚白换了双拖鞋,到厨房帮忙。
老太太手里的锅铲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听到奚白的话忙回到厨房把锅里的菜翻了个边,“你前些天不是说你喜欢吃鱼吗?我特地一大早去西城菜市场挑了一条新鲜的鲤鱼。鲤鱼补,你看看你瘦的。”
“谢谢李奶奶。”奚白凑上去,一笑嘴角有两个小梨涡,看得老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就是之前在大街上把奚白捡回来的老太太,75岁了身边也没有个子女照顾,于是他很自然地饰演了孙子的角色,不忙的时候都会过来。
吃饭的时候,奚白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心脏也不好,医生说最好立马手术。
这也是奚白为什么会去打英雄杯,不仅是手术费用包括后期ICU病房之类的资金也要准备好,算了算就是一笔挺大的钱。
奚白试探性地问了句:“李奶奶那个心脏手术的事您想得怎么样了?”
“还是不做了吧。”
奚白听她拒绝忙道:“奶奶你再考虑考虑,就当帮我个忙,我还想一直吃你煮的鱼。”
老太太失笑,笑了几声又叹道:“我老婆子把你捡来反倒让你多了个负担,其实原本我也没送你去医院也没给你花什么钱,就只是把你移到室内请赤脚医生看了两眼,你现在为我花那么多钱不值得。再说了我个老婆子哪里还值那么多钱,这些钱你要留着以后娶媳妇。你要是报恩的话,早就已经报完了。”
两人无亲无故的她有时候都想不明白奚白怎么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奚白:“明明是我赖着来吃饭的,奶奶可不能再这么说了。”
老太太笑着噤了声。
其实除了钱外,她还有别的顾虑,她其实有先生,他们结婚第三年她先生就出去做事了,刚开始还会互通信件,再后来就只有寄出去和被退回的信件了,自此之后她先生音讯全无,到现在也有六十多年了。
婆婆浑浊的眼定定的望着某处,那里摆着一个木箱子,箱子被时光沾染了黄色,里头全是两人的信件。她就怕死在手术台上,到时候老头子回来找不着家了,她得守在这里。
吃着吃着,老太太突然又开口,苍老的声音掺着岁月磨砺出的沙哑,“有人守着才有回的地方。”
奚白沉默了,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婆婆的故事,也明白她的顾虑,虽然他觉得爷爷不会再回来了,但六十多年了,一个人的一辈子都在这了,说与不说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有人守着才有回的地方。
偶尔他也会想,他孑然一身这三年会不会也有人像婆婆这样为他守着点什么。
最后奚白软磨硬泡还是劝服了李奶奶去医院做个检查,等报告的时候他将奶奶安排妥当后,去找了先预约好的医生。
拍了手的片子,做了些简单的检查,医生沉吟了一下,“你这个伤还很新啊,手术是几个月前做的?恢复得不错。”
几个月做的?奚白算了算时间,他结束那场世界赛就去做了这个手术,之后没多久就穿到这里来了,加上这里的时间的确是不到两个月,看来他是真的跳过了三年的时光。
医生顿了顿,拿起他的手仔细端详起来,结合着片子,沉吟了片刻,脸上带着点可惜的神色,对他说道:“不影响正常生活,但是想要打比赛的话……有点难,你没办法跟上超负荷的训练,高强度的比赛也会导致伤上加伤……”
奚白愣了愣,“有点难”“没办法”这些字眼又传了过来,再一次被否决了全部。
医生还在继续说着什么,明明这么近的距离,他却只看得见医生的嘴在动。
他昨天打了五个小时,他打出了“瞬狙”,还是……
不行吗?
眼中才亮起来的光,慢慢变暗,最后归为一潭古井,没有丝毫波澜。
三年前的话他再听了一遍而已,奚白礼貌道:“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没有像三年前那样歇斯底里,冷静得让医生都愣了一下。
年纪有些大的医生叹了口气,“既然这么喜欢打比赛以前怎么不好好注意保养手呢?太多的运动员负伤引退了,我们一直在宣传健康训练,没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的了。”
医生钢笔点在桌子上像是谱写出命运的节奏点一样,最后还是安慰了一句:“你的伤还新,说不定还有的救。困难不等于不可能,现在的科学很发达,还是有希望的。”
“嗯,没放弃。”奚白点了点头,眼神落在右手。
第五章
他语气有些悲伤,医生看不过去又想着再安慰几句,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奚白就叹了口气,“毕竟就指着它赚钱了,放弃可能就得捧着个碗上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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