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人重回学校后的第一次对视,路澄没有闪躲,沈随也没有退却,情绪全都控制在眼底,不往外面露出分毫。
“沈随,演讲完了就下来,你还站在上面干什么?”严主任在下面催促。
台下百来双眼睛看着,等着路澄上台做检讨。
沈随滚了滚喉结,望着远处那道垮着校服渐渐走进的高挑身影,站在国旗台上拿起话筒,“犯错的人是我,跟路澄同学没有关系。”
低沉清晰的声音,通过话筒飞到操场的每个角落。
沈随说完,全场哗然。
路澄愣在原地,一抬头,看到沈随目光坚定地站在国旗台上,清晰缓慢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体育中心的打架事件,是因我而起,今天这个检讨应该由我来做。”
“草草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裤衩站在后面冲路澄小声招手,“澄哥,哎澄哥——”
路澄满脸错愕地站在太阳底下,额角一阵胀痛,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倒是有很多问题想去前面问问沈随。
操场一阵混乱,严主任忍不住了,当场上去摁掉了话筒,“胡说八道什么,沈随,你给我滚下来!”
沈随收回目光,转身下台,把议论声留在身后。
操场的队伍解散,回到教学楼,八班的教室炸开了锅。
“浪啊,你跟澄哥亲,你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东海他们藏了一肚子的疑问,往最后一排偷瞄了两眼,不敢过去问,一起把目光对准了同样耐不住好奇的裤衩。
“哎你们几个如意算盘打的,凭什么是我啊,要问就一起去,我可不敢一个人过去送死。”
裤衩偷偷往后面瞥了一眼,瞅着他澄哥那张阴沉脸,下不去嘴。
“算了算了,问也白问。”李齐摆了摆手,“谁能想到学霸藏得这么深,整个学校的人都被他唬过去了。”
谢东海跟在后面叹了口气,“学霸去了教导处到现在还没回来,‘阎罗王’那么爱面子,被他当众打脸,恐怕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最后一排突然传来凳腿擦地的吱呀一响。
路澄听着他们议论,在教室待不住,闷着脸推开后门走出教室,就想透透气。
沈随一心披着好学生的壳子,给自己打幌子,今天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国旗台上替他扛下检讨……说实话,他比谁都懵。
他拐着步子下台阶,刚准备下楼转转,转身在楼道里听到了两声闲言碎语。
实验班早上那两个升旗手,拎着饮料从小卖部上来,一脸幸灾乐祸。
“人不可貌相,八班也是人才辈出,那个沈随,平时装得人模人样的,占了全校第一的位置了不起啊。”
“这回丢人丢大了活该,还让路澄替他顶罪,就算安安稳稳地从教导处回来,也得被揍掉半条命。”
两人往酸里使劲嘲讽,冷不防地背后响起脚步声。
路澄沉着脸走下台阶,目光很不好惹,“舌根嚼得挺响亮,老子还没说什么,轮得到你们来平反?”
实验班那俩升旗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路澄,闷着脑袋连声赔了一串“对不起”,慌里慌张地迈开腿跑了。
路澄嗤着鼻子,骂了一句“怂货”,一路看着台阶往下走,过拐角的时候,眼睛对上一双挺眼熟的纯白运动鞋,头抬起来,沈随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人挡在路上杵着没动。
“耍什么花样?”路澄看到人安然无恙地回来,心头莫名一松,眉头却还是皱着的。
沈随滚了滚喉结,“我都听到了。”
刚才路澄站在台阶上,替他教训实验班那俩升旗手的事,他站在下面听得一清二楚。
“那又怎么样,嚼舌根嚼到老子的头上,你当我是在为你出头?”路澄扯了下唇,绕开他直接往下走。
“澄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路澄经过的时候,沈随突然扶住楼梯把手,伸手拦住他的路。
路澄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希望我原谅你?”
沈随抿了下唇,“我希望你能够重新接受我。”
既然路澄把话说开,他也不想藏着掖着,感情这事出了问题,与其模糊着来,不如互相把心事摊开,从头到尾好好理一遍。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从一开始就被卷进来。”他语气顿了顿,说,“我知道,让你寒心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对不起,澄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好好弥补的机会?”
“想得还挺美,沈随,碗破了再粘起来还有缝儿呢,现在知道后悔了,你他妈早骗老子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路澄搡开他挡在前面的手,“我以前倒没觉得你这人有多自私,想一出是一出,要回家的时候就撒开谎话骗人,觉得后悔了再爬回来求机会,老子也是有脾气的人,凭什么要惯着你?”
“澄哥,我……”沈随看着他的眼睛,想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还有什么想解释的,一次说清楚了吧,就当是我给你今天在国旗台上认清自己的回礼了。”路澄一口气说完,心里阵阵犯疲惫。
沈随单手插在校裤兜里,垂着眼,“澄哥,我不奢望在离开之前让你回心转意,这段日子别再逃避我,行吗?”
路澄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裤衩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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