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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说到演出,李黎还以为地点会在艺术馆,或者更气派的地方,他们凭票入场后和其他学生一起呈扇形围坐在一个小舞台前,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李黎来之前连脱口秀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见身边的都是年轻人,自己身处其中,心态也年轻了不少,没觉得好笑,但看到别人鼓掌,也会跟着鼓掌。
    比起李黎的配合,陈腾飞全程可谓是如坐针毡。他年纪大了,对笑话的定义还停留在报纸中间的小方框,根本无法理解那些学生的单口相声有什么好笑的,只会觉得他们年轻气盛,吐槽这个,看不爽那个,他要是U大的工作人员,听到台上那个延毕的博士生谩骂自己的导师,如此不尊师重道,肯定要给他记一个警告处分。
    “但脱口秀就是冒犯的艺术啊。”陈羽千试图解释,陈腾飞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说,这玩意儿也能算艺术?
    关键时刻还是得让于舟娓娓道来。他明显做了功课,用简洁的语言概括了脱口秀这个舶来品的发展史,它之所以能让观众发笑,就是因为它是充满偏见的、愤怒的、荒诞的、不正确的,比如那个博士生,他在日常生活中肯定不敢这么和自己的导师说话,但当他站在舞台上,他就不再是现实中为论文和实验发愁的自己了,他扮演起了另一个苦中作乐的角色,当他把自己的跌宕起伏的科研生涯写成段子,为观众带来了快乐,他的痛苦就不再是无意义的。
    “我知道了,好的喜剧内核都是悲剧!”李黎背出了那句不知道在哪篇公众号文章里看到的名言。于舟为阿姨鼓掌,请她明后两个晚上继续来看演出,李黎点头,陈腾飞面露难色,于舟就把陈羽千推到他们面前,自己躲在陈羽千身后唱双簧:“求求了,爸爸妈妈,咱们好不容易一家人整整齐齐全在U市,既然是在大城市,那就多感受几次年轻人的娱乐方式吧!”
    陈腾飞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第二天晚上再去,他至少对这种演出形式有所了解,竟也觉得有些笑话可圈可点。一个即将毕业的omega将在校的最后一个学期比喻成离婚冷静期,按照这个逻辑,撰写毕业论文的艰难过程如同情感上的拉锯,毕业照就是离婚照,毕业证就是离婚证。
    “你们以为我从辅导员办公室里领完毕业证后就自由了吗,不,我才发现学校这个男人并不死心,竟送了我一个纪念品。”omega摊开手心,给观众们展示一枚银白色的戒指,正面刻有U大的校徽。
    “我突然觉得五味杂陈,脑海里闪过和学校的每一个瞬间,”omega假装抹泪,“四年啊,四年,如果不是曾经爱过,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四年。”
    “他一定是想跟我重新开始,我也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omega欣喜地戴戒指,但她的手指太纤细了,那枚纪念戒指在无名指和食指上都显得突兀,只能堪堪套在大拇指上,她扯扯嘴角,吐槽不走心的学校,“呵呵,男人。”
    那一刻,就连陈腾飞也忍不住轻轻地笑。omega咬牙切齿道:“后来我才知道,他每年都会给全校三千多个毕业生都发戒指,大小规格一模一样,他想挽留每一个。”
    掌声和笑声此起彼伏。李黎问他的那枚戒指哪儿去了,陈羽千说送去刻字了。
    台上的omega正好说到这项新服务:“他每年到毕业季都是那么多情,我却还是被猪油蒙了心,把自己名字的缩写刻进戒指内侧,最后一次占他的便宜。”
    这位omega还主持了那个晚上的开放麦环节,用外语。她的母语是中文,在场观众的母语也是中文,所有人用另一种语言互动,反而催生出别样的喜剧效果。没有人的外语是绝对地道的,硬着头皮对话时,单纯的“嗯嗯啊啊”就足够把身边的人逗乐,哪怕回答不上来,omega也能随机应变地化解:“没关系的,没关系。”
    omega用较为流利的外语结尾道:“你没办法用外文告诉我你今天晚上吃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从这个咖啡馆出去后,绝对能用外文写出一篇两万字的论文。”
    李黎和陈腾飞没有缺席第三天的演出。
    他们感受到乐趣了,但他们在入场时看到了坐在靠后位置的杜诚,心情骤然降到谷底。李黎紧张地握住陈羽千的手,想扭头往后看,又固执地不往后看,陈腾飞更是把愠怒都写在了脸上,好像换个相遇的场景,他肯定会和那个alpha大打出手。
    但陈羽千却贴着李黎的耳朵说:“是我叫他来的。”
    李黎像听到了一声审判,台上的人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清。身边人的欢笑也变得刺耳,于舟特意换位置到她另一边,指着台上今晚的开放麦主持人,说他就是自己和于舟的另一个室友,送《手把手教你脱口秀》的那一个。
    李黎的笑容很牵强,心不在焉,于舟就把曹泽的话翻译给她听。曹泽的口音比昨天的omega更重,这并不影响他的自信,因为这是他母语足够地道的证明。他用的单词也都很简单,每次用上肢体语言,都会逗得观众哈哈大笑,他注意到观众里有两位年龄出众的,李黎和陈腾飞当然无法用外语作答,陈羽千于是举手,说他们和自己一起。
    曹泽问:“还有其他人和你一起来吗?”
    陈羽千指了指于舟。曹泽问他和于舟什么关系,李黎的外语水平再怎么几乎等同于零,也知道那个词翻译过来叫“男朋友”。
    所有观众都沸腾了,纷纷往他们四个人看去。曹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在场终于有一个外语比我还差的了,把男性朋友叫做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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