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抹了一把脸:“忍辱负重谈不上,军中有叔父们坐镇无需顾虑,我也没有做什么辛苦的事情,毕竟这么多年吃喝玩乐,倒也自在。”
高武看了他一会,黝黑的面上突然就露出了一点笑容:“我就说老王爷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废材。”
晏弘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等这一切都了解,我还是乖乖地当个废材吧。”他说着话,突然就打了个喷嚏,伸手指了指城外越来越近的船队,“西南王的人到了就先让他们安置在城外,我回府换身衣服,再过去和他们好好的打个招呼。”
高武点头:“军中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晏弘笑了起来,朝着高武施了一礼:“劳烦叔父了。”
说完,转过身朝着城楼下走去。守在不远处的清心立刻跟了上来,二人并肩下了城墙。高武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露出了一个颇为欣慰的笑容。
清心跟着晏弘下了城墙,直到看不见城楼上高武的身影,才轻轻道:“方才王爷与高将军说话的功夫,属下去城中转了一圈,顺带打听了一下,那栖梧馆看起来虽然一切照常,日常的事务也有人关照,但是,他们那位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苏夫人,早就离开江陵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午出去办了点事,又耽搁了码字,所以晚了点。
二人重逢之前,大概就是来回切视角吧。两边的事情处理一下,离重逢也不远了。
明天尽量准时。明天见。
第四十四章
孟冬在江陵城待了十余年,对这里甚至要远比故土宁州还要熟悉, 但他有大多的时间都是呆在栖梧棺里, 连江陵城门都很少出,自然也不知道, 在江陵城外几十里的地方,还有这样一个如此偏僻又狭小的村落。
这个村子总共也没有几户人家,可能因为战事又或者别的什么缘故, 孟冬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见任何村民,整个村子来来往往地都是栖梧馆的人,日常饮食起居都有人来负责。
北梁对江陵开战是孟冬一手促成,所以前脚晏弘离开江陵赶往都城, 后脚栖梧棺里的人就离开了江陵城,来到这个小村落暂时落脚,现在江陵城里的那个栖梧馆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孟冬心里清楚, 那只是为了不引人怀疑而维持的假象,很快那里就将完全换了一副面貌。
他在栖梧馆住了十余年,在那里布下了一盘长达十余年的棋, 现今一切总算要实现,栖梧馆也失去了它的效用,即将被他们放弃。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与一个普通的江陵人并无区别, 但孟冬心里清楚,他毕竟还是属于北梁的。等最后一步计划实现, 他终将返回北梁,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而在江陵城所有的一切,栖梧馆孟冬的身份,还有在南郡王府那段短暂却深刻的时光,都将成为他一个再不能被提及的回忆。
“公子,”小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夫人已经起了,说如果您想见她的话,现在可以过去。”
孟冬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夜那件染了血水的衣袍,他本来是想好生洗个澡再换身衣袍,却没成想就这么在房间里枯坐了大半个时辰,连带下人送进来的洗澡水都已经凉透,他却连这身脏衣服都没有脱下来。
其实孟冬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原本他只是还在猜想梁军之中的局势,还有杀了郭固之后自己应当如何回到朝中,可是不知不觉地,思绪就慢慢飘散,脑海之中总是忍不住浮现几个时辰之前晏弘那双深邃的眼。
他知道晏弘是在委婉地挽留他,知道依着那人的脾气秉性来说,能讲出那样的话,已经足够表明他的心意,孟冬明白,他想要自己留在江陵,留在他的身边,尽管这话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口,他也不可能直接说出口。
孟冬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晏弘以自己为理由让他留下的话,他会舍得拒绝吗?
他想了许久,最后觉得自己还是会拒绝,予熙这是毋庸置疑的。没有什么能比他一直以来坚持做的事情更为重要,晏弘想必也清楚这一点。
但是孟冬还是为自己刚刚的纠结而惊讶,这种选择对以前的他来说,根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他苦心经营了十余年,眼看大仇就要得报,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轻松或是畅意。他只是发自心底地觉得疲惫,觉得整个胸口都空落落的,难以忍受。
后来孟冬突然醒悟,从一个美梦之中醒来,又回到残忍冰冷的现实难免会觉得怅然若失。
“公子?”那小厮没有得到回应,伸手敲了敲窗,小声询问,“您是休息了吗?”
孟冬微微闭眼,发出一声轻叹,才缓缓回道:“再让人送些热水进来,回话给夫人,说我梳洗一下就会过去。”
那小厮心中疑惑,刚刚明明送了许多的热水进去,但又不敢问出口,只是应声:“是,公子。”
虽然时辰尚早,天微微亮,但宿在这小村子里的人都已醒来,在为早饭而忙碌,所以孟冬吩咐下去,很快就有人将热水送了进来。这一次孟冬没有再给自己发散的机会,直接褪去衣袍,将自己浸入在温热的水中。
昨夜他在大雨中淋了许久,又急着赶路穿着那身湿透的衣袍在秋夜里吹了许久的冷风,浑身上下凉的像一块冰,此刻浸到热水之中,才慢慢地找回了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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