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听出了晏弘语气里的打趣,也不反驳,低头又喝了口茶,才缓缓道:“既然话说的清楚了,可以再将几位将军请来,我们继续商讨一下军情。”
晏弘晃了晃头:“此事不急,将军一路劳顿而来,不如我先让他们准备酒宴,为将军接风如何?”
齐昭睁大了眼看着晏弘,又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准备些吃食就可以了,像我们这些行军打仗的人,有的东西吃就可以。”说到这里,他声音小了些,“至于酒的话,还是算了,我家王爷不许我在外喝酒。”
晏弘盯着他微红的脸颊看了会,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好,那我就不违背西南王的命令了。清茗,将几位将军请回来,再吩咐灶中准备膳食送来。”
对比江陵城中的热闹,江陵城外那个偏僻的村落就显得格外的孤寂与无趣。
孟冬从苏璧房里出来,本想回房里休息,他的身体底子本就一般,淋了一夜的雨多少有些难以承受,哪怕洗了一个热水澡,还觉得寒意在体内不停地流转,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许久,依然毫无睡意。只能瞪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棚顶,忍不住让思绪飘散。
其实对他来说,只是恢复了很久以前的生活。在先前的十余年里,他大多的时光都是这样度过的。苏璧并不喜欢见到他,所以自从逃离宁州,有了固定的住处开始,他有大把的时光都是一个人度过,他因此学会了忍耐,也学会了习惯这样的孤寂。
但晏弘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让他再也无法忍受过去的生活。看起来晏弘给自己造成的影响要远比想象的多。
以前需要独处的时间,孟冬大多是依靠看书来打发时光,因此他才会有那么多的方志。不过自从他搬到王府之后,便将其中的大部分也都带去了王府,栖梧馆里仅存的那些,也不会有谁会想着替他带出来,因此现在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他那些费了不少力气才搜寻来的各地的方志都留在了王府,也好歹能替那人消磨一下无趣的时间。
不过晏弘素来是个会自得其乐的人,他喜欢做的事情许许多多,也总能想到办法替自己找些乐子,而不像自己,整个人是如此的乏味无趣。
孟冬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了一会,愈发地觉得这个房间阴冷难耐,他顺着窗子向外看了看,最终还是出了门。
门外有立刻有小厮迎了上来,不是孟冬熟悉的面孔,态度却还算殷切:“公子,您是有何吩咐吗?”
孟冬抬起头,头顶的太阳晃的他有些眼晕,却感觉到久违的暖意慢慢地注入他身体,让他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的视线在破旧的院落地环视一圈,最终朝着那小厮吩咐道:“去找一根钓竿给我。”
那小厮面带不解,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孟冬,孟冬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语气也有些不耐:“这种小事,你难道也要和你家夫人禀告过了才能去办吗?”
那小厮慌忙摇头:“小人这就去准备。”
孟冬盯着他忙碌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转身朝着村口走去。晨间他出门的时候,发现村口有一个小池塘,在旁人眼里大概是个不起眼的摆设,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却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不过尽管他跟晏弘相处的这段时间总是要陪他钓鱼,但孟冬觉得自己还是不擅长这件事,或者,在他眼里,钓鱼也是需要一点运气的,而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运气的人。
几个月之前那个狂风骤雨的天气里,他在栖梧馆的花园钓到了他人生中唯一一条鱼,大概也用光了自己此生所有的运气。到最后,他还亲手将那条鱼放回了池塘。
不过如果是在晏弘眼里,或许自己才是一条逃走的鱼。
那小厮手脚还算麻利,办事也算妥帖,不仅找了钓竿,还专门挖了几条蚯蚓一起送过来。孟冬从他手里接过斗笠的时候忍不住讶异地看了一眼,这才从他手里接过钓竿,漫不经心地将饵料挂了上去。
钓鱼是一件极其费时的事情,幸而对于现在的孟冬来说,除了大把的时间,一无所有。
白日里的天气还算不错,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尽管日头有些耀眼,但也不至于像夏日那般难以忍受。孟冬就真的在这池塘边坐了下来,凝神屏息地开始钓鱼。
他努力地想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池塘里,却还是忍不住回想去许多的事情。比如当日晏弘是怎么耐心地教他钓鱼,又比如他一次一次钓不上鱼的时候,晏弘的笑又是如何的灿烂。
孟冬有些遗憾,如若自己早些时候就将主意打到南郡王府就好了,那样的话,他说不定会与晏弘有更多的相处时光,那脑海里也将留下更多的记忆,仅凭现在这些,他不知道够不够支撑自己度过余下漫漫的人生。
也许时日久了,他就会慢慢地将那个人忘记,又或者,他会一直牢牢地将那人记在心间。那毕竟是他人生中仅有的一段最为轻松惬意的时光,也是他唯一一次去享受别人毫无保留的关怀于爱意,想要忘记,大概很难吧?
或许晏弘应该是个好师傅,但孟冬却一定不是个好学生,他能清楚地记得晏弘当日里教给自己的每一句话,并且尽可能地遵循他的每一个指示,但……眼看夕阳西下,暮色到来,他依旧没钓到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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